广州人会心更痛

今天一早，一个好朋友在听了昨晚一个人的电台后在我的朋友圈中留言——萨松：“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余光中：“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偷笑]于我：“面慈心狠。”又胡思乱想起老电影《木棉袈裟》粤语版主题歌中的一句歌词：“慈悲我心中记，杀戒开于剑尖。”纪伯伦：“诗是迷醉心怀的智慧，智慧是心思里歌唱的诗。如果我们能够迷醉人的心怀，同时也在他的心思中歌唱，那么，他就真是在神的影子中生活了。……思想对于诗，往往是一块绊脚石。”我答复：所以要冲破思想的牢笼。朋友复曰：点首《国际歌》唔该。这是真正的朋友在朋友圈中真正的倾计，聊天，好开心。也很难得。其实这样的你来我往，应该是朋友圈设计的初衷吧。而昨天的同一时间，一个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的朋友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一聊就是大半个钟头。他并没有摊上什么大事。只是非常郁闷。现在朋友甚至亲戚之间，话不好说，群不好退，进退维谷。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朋友，却不得不告别一个一个朋友。我看扣舷独啸的评论，很多人都遇到这个困惑。嗯嗯。“慈悲我心中记，杀戒开于剑尖。”若然慈悲从心中抹除，杀戒分分钟开于剑尖，世界会变得怎样？人的内心会变得如何的苍凉？所谓亲朋戚友。亲戚不是选择的结果，无论姻亲还是血亲，能够结成，皆因偶然。中国人的人际关系社会圈，家庭是最里面的核心，亲戚，即家族成员是最靠近家庭内核的外围，却是从核心家庭到外部社会的过渡层。亲戚很重要，但是亲戚的成员组成却是九唔搭八，不是任何一个人选择的结果。亲戚之间若几十年没有矛盾冲突几乎是神话。“慈悲我心中记，杀戒开于剑尖。”是亲戚之间的相处之道最生动的写照。无论冲突为何而起，维持表面的和平最重要。相比于亲戚，朋友要复杂得多。首先朋友都是自己挑回来的。既然挑回来，哪怕是烂番茄也有挑回来的理由。好的番茄，三观一致，易相处，不计较，“老友就是用来揾笨的”，“鬼叫你是我老友”，这样的朋友凤毛麟角，有就要好好珍惜。除了这两个极端，朋友一般都是泛泛之交。说句刻薄的话，泛泛之交的朋友只是为了自己不感到孤独而存在。另一个理由是办事的备胎。广州人信奉办事找熟人。尽管世界已经变了，以前是广州有三宝，医生司机猪肉佬。现在物质供应丰富，办事有严格流程。但是一来传统观念根深蒂固，二来哪怕流程再严格，办事有熟人没有熟人还是不一样，至少落个放心。可靠的意思，就是可以依靠。有什么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命运。这句话是对的。有什么样的朋友圈就有什么样的命运。这句话也是对的。不准反驳。千山独行，只是一个厌倦了人间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幻像。没有朋友，也许连小区门都走不出去。当然，我这样说也夸张了一点。就是这么一说。假如亲戚一个一个疏离，朋友一个一个走开，不管是自己安静地走开还是被踢出群，人的内心就不止是孤独了，而是苍凉。小朋友对付“对手”最拿手的一招就是，不和你玩。这是小朋友之间最高级别的惩罚。其实大人也一样。我们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都知道，只要谁“有问题”，人们就像躲麻风病一样躲着，什么黑七类之类的人，不要说本人，子女也是孤家寡人，只能够自己和自己玩。最好笑是我住的那条小街，今天这个被打倒，有人幸灾乐祸，有一家人被孤立了，明天那个被打倒，又多了一家人被孤立了，再过十天半月，几乎家家都有人被打倒了，结果孤立的人不再孤立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被打倒的大家和大家玩。不管怎么样吧，人总是害怕被孤立。招惹被孤立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独立思考。这个我有经验，以后说。同理可证，人想要瞬间变得强大也很容易，选边站队，那一边人多就站在那一边，然后一起起哄，不遗余力地攻击敌人，以获取队友的鼓励，从而变得更加强大。当然，这强大也是虚幻的。要看队友和不和你玩。话就只能够讲到这里了。否则很多人会不和我玩。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人际关系的险境。之前我也提到过这个问题，就是族群撕裂。从程度来说，现在倒不至于每个家庭家族每个人都已经被卷入。但是我觉得风向不妙，有点不对路。对人对事，看人看世界，慈悲之心，我且借来这一说法，其实就是人情味吧，越来越少，而杀戒杀心，就是冲突的刚性越来越大。有一些话很容易讲，很好讲，因为人多势众，说出来自己瞬间强大，有一些话很难讲，哪怕就是讲道理也会招来围攻。正如我这朋友所说的，活了几十年最大的收获就是不要试图教导别人。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一方想压倒对方，另一方却试图教化别人，甚至只是讲讲常识，是不是有点儿秀才遇着兵的味道呢？你心存慈悲，他杀心在剑，这真的不是好事。口罩算什么？在隔离中分手，在非黑即白中失去。如果要我劝世，我会诚心十足地说，千万不要和酒肉朋友谈政治。微信群也一样。不要谈政治。原本政治只是酒桌上、群里面的开胃小菜，现在酒席没有了，群还在，各自隔离，小菜就变成大菜了。吃鱼还是吃肉？只能选一样，我选鱼，你挑肉，我就同你死过！你不要说什么肉纤维蛋白质脂肪还有什么胆固醇之类。那是对老虎念经的傻瓜才讲的话。广州人不是战斗民族。或许全国各地十几亿人之中，广州人的战斗欲是最弱的。广州人的性格比较像羊。这是“外人”觉得广州人情味很浓的原因之一。茶楼榕树头是广州人最喜爱聚集的地方，就好像羊群聚集在草原的水边。羊成群结队，广州人喜欢埋堆。只有狼才一生独行。但是现在广州人也变了。只要谈中美关系，只要谈方方圆圆，火药桶瞬间就炸！接着就是那部老电影：扑不灭的火焰。羊成群结队，狼一生独行。羊不会思考，狼也不会思考。成群结队还是一生独行并不是思考的结果，只是羊和狼各自生存的本能。人会思考。如果广州人选择的是埋堆，是成群结队，那一定是思考的结果。当然，也是本能。正因为如此，被群体抛弃的结果真的很悲惨。这是一种内心的悲凉。倒不是谁没有了谁自己就要倒霉了，办不成什么事了。广州人既然是羊，那么就害怕孤独，既然不想孤独，于是就重情。情义无价。哪怕三观不合，也是看破不说破，逢人只说三分话，甚至一分话都不说。沉默是金。正因为如此，族群撕裂，广州人的心会更痛。我是看着别人的心痛我的心痛。因为我不喜欢埋堆，所以很多人说我不像广州人。2016年我开始做这个公众号，扣舷独啸这个名字是我的第一反应第一选择。四月一号开始做公众号音频，一个人的电台，也是我的第一反应第一选择。扣舷独啸。一个人的电台，都是千山独行。千山独行，历来是我，不过我不是狼，我只是一只独行的羊，离群的羊，时不时迷途的羊。所以我能够体会到所有羊的内心感受。为何明知孤独还要离群？因为我早已看透了生活，看透了人。无非如此，你去应酬，你不去应酬，你独行，你埋堆，人还是那些人，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一些火药味十足的话题，一个疫症，一个百日的隔离的状态，让世界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让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拉开的幕布并没有改变舞台上的一切，只是你看到的东西变了而已。如果你明白，这一切本来就是这样个鬼样子，如果你看透了生活这个狗东西，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好人好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