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丨刘仰:今天我们为什么会突然怀念寅次郎和阿甘?

【本期嘉宾】刘仰,字仰之,中国著名评论家、自由撰稿人,1985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动力机械工程系和上海交通大学社会科学及工程系,《超越利益集团》《中国没有榜样》《中国不高兴》等书作者。司马平邦:欢迎收看《司马平邦说》。今天跟刘仰老师聊聊电影,就聊聊《寅次郎的故事》和《阿甘正传》。刘仰:老电影。现在的年轻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看过《寅次郎的故事》,或者对它有印象。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对《寅次郎的故事》还有印象。司马平邦:有印象,有印象。刘仰:你可以先跟大家说一下你印象里的《寅次郎的故事》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当年看的寅次郎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司马平邦:我们看《寅次郎的故事》可能就不是电影院的渠道了,可能通过录像带等渠道,是看到了日本这个民族比较可爱的一面。刘仰:是,但是它是有一个日本当时社会的背景,这个《寅次郎的故事》是在六七十年代出来的一个电影,而且不止一部。后来的美国出了很多系列电影,其实我们来讲,系列电影的话《寅次郎的故事》还算个鼻祖。它的故事内核很简单,这个人不断地遭遇挫折,但是他每一次遭遇挫折以后他都是毫不畏惧的从新去追求一个新的目标,从来没有被任何挫折所打倒。面对任何挫折的时候,他都是接受挫折、从新开始。这个人又有一点傻傻的,但是心地善良,很可爱的这么一个人。在我看来他是代表了日本正处在上升时期的一个整个的国家的发展的精神。我们讲,一个国家它即便是在上升的时候失败的、挫折的人也一样很多。但是,总体上寅次郎代表着一种上升的心态,挫折、困难怕什么?我只要能够把失败的东西放掉从新开始,我每次都是从新开始。司马平邦:而且寅次郎本身资质还不是特别好。刘仰: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特点,在正常人里面,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太容易出现。因为你遇到的挫折、遇到的失败总会给你形成一个心理阴影。它就是设计了这么一个人物,他智商有点问题。从电影故事的设计上面它避免了很多麻烦。但是他这种故事其实不仅仅是一个略微有点智商问题、略微有点弱智问题的一个很傻的举动。这个是我们就事论事,但是它这个故事之外,他代表的就是当时的、整个的国民心态。这个人正因为他有点弱智,所以他才从来不把失败当成事。你反过头来说,即便在今天的中国,很多事业成功的人他真的有这个劲头。《寅次郎的故事》在那个年代就变成了一种隐喻,就是在一个社会处于上升时代,对于社会心态的一种表现。当然,从《寅次郎的故事》以后,我们讲,另外一种状态——因为这个角色的设计是有点弱智,有点智商有问题。虽然也很受欢迎。否则那个电影不会一部一部拍。司马平邦:没错、没错。刘仰:但后来你看,日本人在他们的影视作品了塑造了一个人物,叫大岛茂。大岛茂这个角色跟寅次郎这个角色完全不一样,寅次郎就像我们刚才说的有点弱智,有点不把失败当回事;但根本不把失败当回事的这种东西在大岛茂身上不存在。大岛茂是面对着无数的挫折,但是都默默地藏在心里,一个人独自地忍受,独自扛下所有的生活的艰难,然后笑对他人。司马平邦:对,这个跟寅次郎就不一样了,寅次郎是特别简单的,大岛茂特别复杂。刘仰:所以这个“大岛茂”当年号称是国民父亲,他的这个父亲形象也是一个日本社会上升阶段的一个正能量形象,他可能就更接近现实了。因为确确实实,每一个人都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大岛茂”就代表了你所有面临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全部放在内心,我扛起所有的重担。这个是一个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上升阶段的代表正能量的一个形象,“寅次郎”和“大岛茂”是当年日本设计非常好的两个电影角色。“寅次郎”在大银幕里面一集一集的拍、一集一集的拍,“大岛茂在连续剧里面不断的出现、不断地出现。那么,从寅次郎我又讲到美国当年70年代很著名的、汤姆·汉克斯演的《阿甘正传》,得了很多奖。我从一定意义上理解,《阿甘正传》这个电影的灵感来我认为它自于“寅次郎”,也是一个傻傻的人,然后遇到所有的问题他都没把它当回事。事实上这个电影是当年美国的那种右翼保守势力他们精心策划的一个电影。这个电影的内核说起来是很简单、很简单的一句话:你只要遵从美国的价值观傻子都能成功。司马平邦:嗯嗯,美国那会儿也是美国国家的上升时间啊。刘仰:它那个还不光是一个上升时期。它因为是70年代拍的,70年代面临着什么东西呢?面临60年代的一个价值观大混乱时期。它这个事要在——用我们中国话说——是一个拨乱反正的杰作。不信你现在再去回忆《阿甘正传》里面那个故事情节:阿甘有个女朋友,又摇滚又吸毒,对不对?最后死了。它用的一个反衬,阿甘就是说,你按照美国价值观傻子都能成功;阿甘的女朋友就是,你老要跟美国对着干没好下场吧。《阿甘正传》里还有一个角色,就是他原来部队里的那个上司——后来在越战里打断腿的那个,当年你还是信奉美国这种价值观的,但回来以后你就变成一个反战人士了,你成天跟美国捣乱,对不对。然后你就搞得你自己穷困潦倒吧,然后你现在受阿甘的影响回归到美国正常价值观,立刻就发财了。也就是说,其实它是一个很庸俗、很庸俗的概念:你只要按照美国价值观做傻子都能成功。然后它用了一个反差的对比,还有一个转变的对比,把这个故事变得比较丰富了。其实你反过来想,它这个故事还是很庸俗的嘛。但它这个故事,除了故事的庸俗以外,我为什么讲它是保守主义的精心策划呢?它里面吸引人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用了当时最先进的电影技术。今天的电影特技要比它那个年代先进多了,但是在70年代,《阿甘正传》出来的时候,它就用了很好的高科技的手段,这也是这部电影成功的一个方面。我们有很多人都老觉得电影是一个艺术,我老在说,电影起最大功效的还是宣传。从寅次郎也好,从大岛茂也好,到阿甘也好,他能够获得这样的东西,它其实都是在宣传一种价值观。虽然有的时候宣传的这种价值观其实很庸俗,但是它给你包装的很好,使得很有吸引力。好莱坞有一个原则,就是传统的价值观是最吸引人的。因为它的受众最多,从电影票房的角度来说,传统价值观信奉的人最多。但是它会带来一个问题,如果你的表述很老套那就很糟糕了。所以,《阿甘正传》给了一个提示,就是一个老的价值观,用了一个复杂的方法,再加上这些新的手段,使得大家能看。因为这种价值观对于美国的核心层是愿意接受的。但是你怎么在现代把它表现出来?你不能再像几百年前一样表现,那就没人看了。司马平邦:你说这个我想起了。中国电影现在还没有,但是我觉得比如李子柒,我觉得李子柒有点这个概念,在中国现在这种走红。她那种很简单的东西,另外附着的东西之所以受欢迎,是不是也有这种用新的方式包装老的传统价值观这种情况。刘仰:有这个问题,但李子柒跟我们刚才举得这个例子有区别是,李子柒她表现的主要是物,她在里边只有非常非常简单的人,就是她和的那个外婆还是婆婆,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人物关系。她主要表现的,你不管是吃的也好、用的也好,都是物,虽然也涉及到很多价值观但真正的价值观其实是落在人心的。我们讲的很多都是人,他的一个选择。你如果只是物的话,它是可以多选的,我今天可以吃你李子柒做的粽子也好,传统食品也好,我也可以吃麦当劳啊,有什么呀?但是当我们说它表现的是价值观的那种时候,那是一种“三观”的选择,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你不是可以多选的;而且它的向心力、凝聚力会更大。但我觉得你既然讲到李子柒这个问题,李子柒她其实代表了我们以后的一种方向。我们中国这个影视作品——我们现在回到中国来说——整个70多年的历史其实是一个蒸蒸向上的历史,虽然我们也遭遇了很多坎坷,遭遇了很多挫折,甚至有的时候局部的一些停顿、停滞、倒退,那都有可能,对吧。但是,整个70年代是一个蒸蒸向上的年代。那么,我们的影视作品有没有就我们刚才说的,从这种抽象概念里面,用一个具象的手法来表现这样的一个时代呢?非常少。我们最近几年有一些票房非常不错的电影,比方说《战狼》。某种程度上说是抓住了这样的一种蒸蒸向上的社会发展趋势,以及形成的心态,这是它成功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但它抓的这个点不具有普遍性,因为它只是一个国家对外关系,尤其是对外关系里面的一些很特殊的事件,不完全是一个我们日常生活当中的普通人。那么,我们在今天能够看到的我们中国反映很多普通人的电影里,我真是找不到类似的充满正能量的这样的一个普通人,我们以前还有一些电影——包括一些小说。我们这几年网络上经常出现的一个话题,目前还没有人拍成电影,就是假装生活在北京。就是我生活在这里是一种无奈,我有一个更好的理想,那是在别地方。你去看我们现在很多中国电影里面反应现实的内核也就是这样:我在现实里面能混就混呗,但是那肯定不是我的理想,反正他总觉得这个不好。你就会觉得整个他的表现是灰的,即便他有一些动力,那个动力也是有限的,他没有把这个时代的大的精神给他彻底表现出来。它从精神上完全是单方向的,没有任何可以回头的余地。司马平邦:对,没有任何灰色的东西。刘仰:也有灰色的东西,但是你比方说它那里边的那句台词:“那是过去!”那句台词多给气啊!它就是我把过去和现在连起来,但是我已经给过去下了结论了。“那是过去!”换句话说,再也不可能了,这是很给气的。换句话说,它的价值观的方向性是非常强的。我们很多反映现实问题的电影这种方向性是模糊的。比方说,我曾经想过拍一个被拐卖儿童题材的电影,后来发现刘德华主演了一个。但你会发现那个电影它给人看着就心里不舒服,很阴暗,不是像我们刚才说的,在一个蒸蒸向上的时代反应时代精神,它要是老在你蒸蒸向上的时代反应你的阴影;你要觉得舒服,我就给你找点别扭,给你找点不舒服。这个是我们很多目前电影的一个大问题。我觉得,哪怕我们这个电影创作人员从票房的角度出发,你如果能够找到符合蒸蒸向上这个大趋势的这种心态的电影,你再能把这个故事,再能把你这个表现手段做的好的话,你真的可以发财。换句话说,你怎么做出这个时代需要的这个东西。有的时候,还是应该跳出自己。因为我们有很多搞艺术的也好,搞电影创作的人,太多地框在自己的一个灵感、一个创作意向、一个感觉里面,没有跳出自己,没有好好地去感受这个时代的一种精神。我们就说改革开放40多年,中国成功的企业家多了去了,当初就是一个农民,这40多年下来,变成一个身价非常好的企业家大有人在。司马平邦:很多很多人。刘仰:怎么就没见中国人拍一部中国的《阿信》呢?美国历史上洛克菲勒也好、卡内基也好、福特也好……这样的一些人,他们原来也都是从一个普通人,在自己这一辈子里面变成美国这个大王、那个大王。中国有一大堆这种人,我们这40年里面塑造了一大堆这种人,你们怎么不去表现他们这样的一种成长经历呢?我们今天在表现什么?就表现,哦,我们中国的有钱人都要纷纷移民,你这个就是跟国家大趋势对着干啊。司马平邦:脱节,脱节。刘仰:可能有一部分人会喜欢你这个东西,对吧。但大多数人是不会喜欢你这个东西的。司马平邦: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解决的,还真得换一代人。刘仰:那你说我们现在在电影院看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有机会的话跟这帮电影的从业人员,向他们灌输这样的一个观点,让他们能够理解这样的观点,对吧?司马平邦:哪怕从这个商业的角度。刘仰:对。【往期文章回顾】战又不能战,和又不得活,搞不好还断子绝孙丨八百壮士,民族革命典型!丨终结“战争之王”的军火霸权丨即使美元崩溃,世界也无所谓丨“正伪红牛”启示录:外资企业的国际信誉考验中国市场的成色丨上帝留给中国的时间也不多丨世界大动荡其实刚刚开始丨美国对华包围圈越大,战略优势丧失越多丨新冠疫苗的国际话语权之战正式开打丨横空出世裁昆仑,忍将夙愿付东流丨“清洁网络”:美国人假装自己又穿起一件新衣服丨黄金正在为美元敲丧钟丨红军与杨土司:腊子口战役背后的故事丨逆天理灭人伦者报应不爽丨全球粮荒:是多饿死100万还是多饿死1000万?丨来自中国的洪水猛兽丨钢铁铸造国格,稀土扭转国运丨关于张玉环的疑罪从无与国家赔偿丨从粮食危机到粮食灾难还有多远?丨左手青龙大砍刀,右手新冠小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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