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每个人都是带罪生存
文|张欣
是枝裕和的电影《小偷家族》在国内上映,几乎完全沒有仪式感。而且,仓促的影评我不大会写,主要凡事习惯了消化过程。
而这部电影尤其让我思索不定,以往的《如父如子》、《比海更深》之类,观影体验也都没有这么特殊,尤其奶奶过世前的海滩,也是仅存的高潮戏了吧。奶奶的台词是“谢谢你们。”有谁是不怕孤独的呢,即使活得不成体统千疮百孔。
而且,能说出来的孤独和痛苦都不纯粹,真正的苦难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按时日常,找乐子,还笑。人就是这样,带罪,带着伤痛努力的生活。
今天录下的是朋友圏中的留言,都是即兴的,片段的,一闪而过的感想。如果能引发你的兴趣,那也很好,终究是好事大家都没有错过。
——张欣
放心吧,是枝裕和导演。自己的小宝物,往往是众人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大期待。《小偷家族》加油,加油,加油。世界很热,影院里一向凉快。人类很孤单,影迷们可以不孤单。周日多去给《小偷家族》堆一堆票房,让它的排片撑到下周末,让远远的日子也有笃定的感动。
——史航
晚上去看《小偷家族》。非常好,非常好。我觉得这首先是一部关于生存的电影,这里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需要力量,需要无情,甚至需要残忍。在这个前提下才谈得上爱,而爱不是奢侈品,甚至某一点具体的爱意都无法过多延续,随即就被化解。
值得注意的是,在《小偷家族》中,成年人与孩子情感体验是不一样的。成年人的情感都是稍纵即逝,很快进入下一个情境;而在孩子身上它是延续着的。所以那个男孩才不断地追问男人,当年到底是否打算把我给扔了。这对那个大人来讲,我当时是想把你扔了,但没扔,这事就过去了。也所以才有结尾那个女孩站在阳台上那个镜头。他们还留恋于已经过去的原来的生活。结尾那场戏,男孩在车上说了一声“爸爸”,这在前面有个呼应:那男的说,我又变成叔叔,不是爸爸了。是这个家不存在了。所以男孩说“爸爸”,实际上与那个女孩站在阳台上是一个意思,是对过去的生活的回忆,牵挂,而不是一个新的关系的开始。
《小偷家族》有一场戏,最能见这电影特色:四号到亚纪那儿去享受“躺腿”服务。时间到了,他起身擦去留在亚纪腿上的泪痕。这男人是残疾人,说不出话。亚纪要他抱她,她也抱住他哭了。亚纪回到“家”里,说今天遇见一个好男人。安藤樱问这男人话多不多。亚纪说不多。安藤樱说男的就是不能找有话痨的。上一场戏的一点真情,到下一场戏就全被化解了。所以我才说,爱在这里不是奢侈品,是生存本身的因素之一。昨天在微信里与史航谈这点,他说:真正牛逼的结实的煽情是从来不用停顿定格的,它可以迅速切换到世俗场景之中,才完成自己的情感意义。它不怕打岔,恨不得自己打岔岔过去,把这个煽情叉过去,羞于巩固这个煽情成果。这个“羞于”就是一个素养层次的问题。
——止庵
下午去看了《小偷家族》。是枝裕和的电影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有点知道他的路子。但还是被惊扰到了。整部电影没有任何表演甚至“创作”的痕迹,很多时候都是静默的镜头,连音乐和音效都不轻易使用。我在看电影时经常在想的一个问题是,导演怎么在和演员说戏,怎么去交代摄影师捕捉镜头选取角度。看资料,是枝裕和是从拍纪录片开始进入电影业的。他的电影明显有着纪录片的味道。电影艺术并不享有对生活肆意剪裁和伪造的权力,而只能是现实生活的一种不落窠臼不留痕迹的剪裁和截取。与当年日本电影《远山的呼唤》相比,是枝裕和的电影去掉了制造和烘托,却有着一种更加切近生活的细微和自然。这种新的电影美学对我们来说完全是一种新的体验。我还发现,整部电影在放映过程中,有着很长时间的默声,电影院里完全没有一丝声音。这种艺术驯化的体验让我对电影艺术的魅力感动起来。
——魏心宏
日本文学一向细致入微,近乎病态另类表达时常戳心。《小偷家族》大致如此,故事结构平常,但胜在态度与沉着。编导并不跳到前台,只用音乐表态——此类“克制”大陆编导与表演多未达成。都市边缘人群遍地,但我们艺术家尚未顾及,因为自己还找不到北,或自怨自艾或自恋状态。既便社会问题,我们多用力过猛或扮救世主。
——江冰
一直在等待这部电影,第一天就去看了。满满的身心温暖温柔都忘记眼泪了,比之《我不是药神》身心被揉搓的咯嘣咯嘣的是两种不同的观影感受,有时候评论是没有必要的,故事入心了就是上天的、难得的赐福。安藤樱的哭戏几乎是绝无仅有的,这个非要说是人家演技棒么?连导演在镜头后面当场都傻了呀!她是没被人叫妈,孩子们甚至不叫她,但是最知道这一大家人真正关系的人就是她了,是她说这叫羁绊,用英文说这该叫bond吧!没有这个世界当真是不存在的。
——芙芙
我们的观众真的需要三分钟一爆笑,五分钟一炸雷吗?
——张欣
《小偷家族》这部电影,令我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家人们”一起看烟花。电影画面中并没有出现烟花,只拍了他们仰望天空的脸庞,“真美啊。”他们赞叹道。
也许烟花不属于他们,世界也不属于他们,但在欣赏美的那一瞬间,他们是纯粹的。那一刻,没有偷盗,没有诱拐,只有美。
即使他们生命中有那么多的厌恶和悲伤,即使他们是小偷家族,可赞叹烟花之美的心无分高下。
——颗颗
结语:
艺术需要的是感动,而不是造神。是多元,而不是狭隘。每个人都可以喜欢,也可以很不喜欢。是枝裕和,他真的是非常个性化,独立的视角,观察和感受。他是那种久违的宁静,是那种无论清贫还是富贵我们都奇缺的温暖,是甜品不甜,好戏永远不演。
——张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