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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人常说,来北京不仅想看历史文化古迹,更想看看那些纯粹地道、带着浓郁地方色彩作为市民阶层的老北京人。因为他们是北京的一道风景,北京若缺失了他们,很大程度上就缺少了北京的地方特色。那么,北京的地方特色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让我回答,就市民阶层整体而言,一言以蔽之,就是“爷”文化。
这段文字,出自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陆昕先生所写的文章《北京爷》。
在陆昕先生的文章中,还这样写到:北京人称呼、招呼对方都称“爷”。以姓氏说,是人都有个姓,那么你姓什么就是什么“爷”。比方张爷、刘爷、李爷。以年纪论,有大爷、二爷、三爷、四爷、五爷、小爷;以穷富论,有穷爷、富爷;以形貌说,有胖爷、瘦爷、俊爷、丑爷、矮爷、黑爷;以特点说,有脏爷、懒爷、膀儿爷、侃爷、邋遢爷;以生计论,有板儿爷、倒儿爷。总之,老北京好把什么人都称为“爷”。兔子也称“爷”,兔儿爷。到最后,干脆就一个字,“爷”!
陆昕先生,家学殷厚,祖父是原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一生精研训诂学,考证名物的训诂专家,”章(太炎)黄(侃)”学派的重要继承人,文化大家陆宗达先生。
2018年3月,陆昕先生推出了一本散文集《京华忆前尘》,里面集结了他100多篇散文,其中很多文字,让我们能感受到这位老北京对这座城市真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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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巷(节选) 陆昕
昨夜梦中,回了趟 “故居”。 今日清晨,一种抑制不住的思念就真的让我去“故园”走了一趟。
当我从地铁站出来,望见那片原来叫作达智桥、方壶斋的地界时,心里就隐隐开始激动。不过这里已为钢筋水泥的现代化建筑“庄盛百货”盘踞,好在它的后面,还是原来那些老胡同和破平房。
在豪华富丽的庄胜商场后,堆着一大片似乎永远清理不完的垃圾。就在这垃圾旁边,无数地摊形成了一个自发的“小市”。地摊上的旧物其破旧程度及物品之杂,让人怀疑就是摊主顺手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卖主衣衫褴褛,买主也多是囚首垢面,让人看了不禁生出“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儿”的感慨。小市对面是个停车场,各式汽车挤得满满当当。
从车上下来的红男绿女每经过此地奔庄胜时,总是加快了脚步,生怕受到了污染。我沿摊巡看,想寻出逛破烂儿市的快乐,然而白费力气。相反,倒隐有一种悲凉,平添了些许惆怅。
进海柏寺街经后青厂便到了我的“故园”前青厂,今日已唤作“椿树园”的地方。矗立在眼前的是一片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公寓楼,我家那两进的四合院早已化为瓦砾沙石,埋葬在它的下面。我呆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再向前走,过周家大院,到了柳巷口儿。那家当年我上小学时常在此买早点的早点铺还在,我一瞧,有油饼儿和大火烧。卖油饼儿的中年妇女还挺亲切,一句问话就把我带回到二十多年前。“来一套”一套,即指一份儿大火烧夹油饼儿。如今卖早点的北方人不多,南方人做早点,炸油饼儿而不烙大火烧,更不懂什么叫“一套”了。我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和腔调,不禁心头一热,来了“一套”,又来了碗“豆腐脑儿”,进了店,在脏兮兮的桌旁坐下来。
不知为何,我有时爱在这房屋潮湿、光线阴暗、桌上地上汤水淋漓的小店吃饭,因我觉得这里最富市民情调。我知道自己有一种深深的市民情结,市井生活对我来说有一种莫大的吸引力,在脏、暗、潮、破的小铺里,看那些所谓引车卖浆者之流出出进进,听着他们相互间高腔大嗓地笑闹,和老板娘粗鲁无羁地调情,以及老板娘回过来的笑骂,啃着火烧,吸溜着豆腐脑儿,我心里总有快乐和满足。在这最嘈杂最市井最乱纷纷闹腾腾的地方,我却有了远离尘嚣的感觉,身心彻底轻松的感受。也许,这是我想象中的最真实最自然最去掉了浮饰和光环的生活,使我能直窥人心中最本质的生活欲望。它朴实无华,就像店外那株枝叶婆娑的大槐树,那近旁老屋的白墙灰瓦,那街巷拐角处,断壁残垣间生出的簇簇野草。
透过不甚明亮的玻璃,我凝望这街,这巷两旁的树,树后的院门,门后的老屋,老屋的纸窗。回忆和想象着我曾经熟悉和从不相识的人们和他们的生活,进而想起了我自己在纸窗后度过的岁月和喜怒哀乐,出神儿一直到老板娘来唤我。从早点铺出来,我并没有照直向前走那条如今修建得富丽堂皇的明清仿古街,而是钻进了旁边的小巷,这些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露出了这片儿民居的本来面目。
道路坑洼,破房成片,磨砖对缝白墙灰瓦的老房没有几座保持完好,纵然是那些依然显得高大的门楼,内里一望,也已经脏乱差一应俱全,且堆满了破烂儿,一股股旧物的霉味儿和垃圾的臭味儿,在风中自由地吹拂,令人不敢自由地呼吸。一堵断墙边,紧靠着垃圾桶,停着辆闪闪发光的“大奔”,恶秽不堪且污水四溢的公厕门口,一位身着紧身夹克牛仔裤的青年女子如蹚地雷阵般地从里面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两位五十多岁的大妈拎着刚买的菜从南边过来,用北京人特有的拖着长腔拐着弯儿的唱花腔似的大嗓门儿聊着顺心或不顾心的事儿,那种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禁令人想到皇城根下的人们的特有性格。
国学是一桌香气腾腾的美食
陆 昕
我的祖父陆宗达先生是语言学家,同时也是美食家。他在美食上的名声,丝毫不逊于语言学上的成就。学问与美食这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二者,当初却是同一位先生传授,这就是近代国学大师黄侃。祖父曾对我说,他从季刚(黄侃)先生那里学来两个本领,一个是学问,一个是美食。前者是用苦功换来,后者乃人之本性。祖父回忆,他向季刚先生问学时,季刚先生常常对他说,你今天晚上几点几点到某某饭庄来陪我吃饭。祖父进了饭庄,季刚先生往往已先在。点好菜,季刚先生便开始海阔天空地闲聊,从眼前饭菜说到平生经历,由平生经历说到家庭琐事,由家庭琐事说到社会现象等。忽然间,季刚先生讲,我昨天看某书,又得了几条心得。或者说,你要读某书,我教给你个方法。由此而大说学问,但完全是闲聊式的,随性而至,有感而发。祖父心领神会,熟记于心。回去后,照书研探,果然大有启发。这种饭一般要吃到夜阑人静,长达三四个小时。散后,师徒二人步月而归,而季刚先生并不觉疲倦,总是兴致很高的样子。因此,季刚先生曾对祖父戏言道:“我这学问你在课堂上听不到真传,非得到这饭桌上来听才是真的。”
启功先生曾对我说:“当年我们这些个辅仁大学的教员,常时下了课聚到一块儿找个饭铺聚餐。菜上好了,大家酒杯一端,但先不喝,得让你爷爷就饭桌上的某个菜名讲《说文》。比如今儿这菜里有一道清蒸鱼,就请你爷爷讲这个‘鱼’字从古到今形音义的变化。讲完了,大家一起喊‘干’,这才把酒喝下去。”为此,启先生还专作了一首诗回忆当时的情景,诗曰:“回首交期六十春,人间已换几番新。《汉书》下酒微伤雅,何似擎杯听《说文》。(昔年燕聚,每推颖老讲《说文》数字,四座举杯听之。今惟不佞一人在矣。)见《启功赘语》40页。再以后,祖父将这习惯延续到他的学生。学生们来家,如有可能,祖父一般都要留饭,这往往也是祖父最高兴的时候,他不大吃,只海阔天空地聊,学问也就在这海阔天空中浸淫滋润了学生。
“文革”中,造反派知道他是美食家,于是让他交待“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祖父交待说,二十年代某年春天他和朋友们在北京一家叫作“小有天”的着名菜馆吃鸡油烩豌豆,花五块大洋。红卫兵听后一拍桌子斥责祖父不老实。问为什么,红卫兵说,你五块大洋吃青菜,不吃红烧肉,你还老实。至于为什么要花这样多的钱吃这道菜,祖父没说,后来还是我母亲给了个解释。母亲说,那时候没有大棚,蔬菜没法儿越冬。你爷爷他们讲究吃最嫩的东西。春天时豌豆刚刚生出,就像母腹中的胎儿,里面还是水。在最有名的饭馆请最有技术的厨师,用滚热的鸡油将豌豆烩热,得多难。所以也就开出天价,一道菜,五块大洋。这些红卫兵哪儿懂。祖父曾对人讲过过去做白斩鸡的方法,买两只鸡,一只鸡洗干净再用花生油涂抹,另一只鸡煮汤。待汤煮得滚开后,将汤浇到那只涂了花生油的鸡身上。于是这只鸡是被浇熟的,而不是煮熟的,以保持其鲜美。为什么要在鸡身上抹油?因为不抹油,滚汤一烫,鸡皮就全烂了。至于那只用来煮汤的鸡,就得扔,因为肉没法吃,全是柴的。祖父教小保姆做鸡汤的方法是“鸡在煤气上煮,一开锅,就捻小火,汤微微冒泡就行,千万不能咕嘟咕嘟开。这样的汤不是煮出来的,而是闷成的。可有一条,那鸡就别吃了,得扔。”母亲说,不能扔,太浪费,我给你们做“黄焖鸡块”。做好了,我和家中小媬姆一吃,吃不下,鸡肉柴了,嚼起来像锯末,此时方知鸡的精华都焖进汤里了。结合祖父教的其他做菜方式,小保姆评论道“爷爷不做菜,可特会说,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我家有个大荷花缸,祖母时常扯了荷花叶做荷花粥。每逢这时,家里就打发我去西单的天源酱园,只买两样酱菜,一是酱黄瓜,一是酱缸咙。酱黄瓜取其脆,有咬头儿;酱缸咙取其软,入口即化。二物刚柔并济,且出自名酱菜园,喝粥最好。
好吃是好吃,祖父却遵循“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从不下厨。几道他平素喜欢吃的家常菜,都是说给祖母如何做,如熘黄菜,烩酸菠菜,山药蒸肉丸,炮羊肉,油淋鸡等等。佐料、原料都极普通,可做出来口味儿极不普通,其中要诀多多,十分独到。由此,祖父有名言:“会吃不一定多花钱。要诀是你得知道怎么做,你得学会品尝那个味儿。上饭馆,不用多点菜,但是,你得能点出他的看家菜,这就叫会吃。”
祖父从季刚先生处学得了吃,同时也求得了学。学术成就不必多说,而治学的特点很值得一说。这里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刻苦。大概从八十年代初开始,祖父撰写了一部《说文同源字通论》,洋洋四十余万言,从《说文》头一个字写到末一个字,花了整整一年半时间。这一年半时间里,除去参加必要的活动,祖父从早晨四五点钟起床,中午睡一个小时,然后起床写作直到吃晚饭时才搁笔。有时我见他该午睡时竟然打破惯例还在写,劝他先睡觉,祖父却说:“觉可以晚点睡,思路不能打断。现在不赶紧写,睡一觉起来思路就没了。”而这时的他已是七十八九的年纪,离去世也只有三四年了。二是认真:比如备课,祖父曾说,无论多熟的课,哪怕是教了五六十年的课,上课前也要备,因为每次都能备出新东西。我曾见过他六十年代教古汉语时的备课本,上面写着:“今天是古代汉语的第一堂课,我们先来说一说为什么要学习古代汉语……”备课之细令我汗颜。祖父还向我“推销”他的学问——训诂学。他说“我这门学问拿来养病最好了,磨性子,用这个字串那个字,用那个字联系这个字,跟串蚂蚱似的。急性子磨成慢性子,养病就得静心,拿这个养最好。”
说到此处,我有个想法,那就是,学问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玩”出来的,“吃”出来的,“养”出来的,是及时行乐“乐出来的”。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出学问,出学问大家。因为学问不是“苦”而是“乐”,而这乐,就需要养。某位着名大学校长上任之时发表过这样的言论:教授就应该心无旁骛地做学问,而校长的职责就是保障教授的生活,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一门心思地搞研究。可惜的是,校长未能实现他的诺言,临调走前向师生们表达了他的歉意和遗憾。板凳要坐十年冷,此话虽说不错,但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光有坐冷板凳的愿望抵消不了早上七件事的现实,不是你愿不愿意坐而是别人让不让你坐。在高校任教的女教师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一点,每当她们完成某段工作后,为缓解疲劳,都要去商场“奖励”自己,或买一件心仪已久的漂亮衣服,或买一个时尚的名牌皮包。男人何尝不是如此?也许这就是“美食”的由来。
所以,学问要靠“养”,“养”的目的是能“静”,“静”的目的是能“思”,然后能“动”,这“动”就是培育兴趣,研讨学问。这样的求学问道,才能出学问,才会有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的感觉。至此化境,就可以出大学问。但必须说明,此乃个人陋见,不敢引玉,只做抛砖。
哪里能听:
播出电台:北京交通广播103.9兆赫
播出节目:《徐徐道来话北京》
主持人:著名相声演员徐德亮
制作人:小强
录音制作:乐乐
播出时间:每早六点首播,翌日1点重播。
2018年开始,每天凌晨1点重播!
其他收听方法:
1、歌华有线305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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