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道来话北京︱兔儿爷蛐蛐正当时--国庆玩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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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快乐
—— Happy National Day ——
我好静,故怕旅行。自然,到过的地方就不多了。到的地方少,看的东西自然也就少。就是对于兔儿爷这玩艺也没有看过多少种。  
稍为熟习的只有北方几座城:北平,天津,济南,和青岛。在这四个名城里,一到中秋,街上便摆出兔儿爷来——就是山东人称为兔子王的泥人。兔儿爷或兔子王都是泥作的。兔脸人身,有的背后还插上纸旗,头上罩着纸伞。种类多,作工细,要算北平。山东的兔子王样式既少,手工也很糙。
这是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所写散文《兔儿爷》,这篇文章,为我们勾勒了一幅老北京人有关中秋的时令玩具兔儿爷的文学地图。
在老舍先生的文章中,还这样写到:泥人本有多种,可是因为不结实,所以作得都不太精细;给小儿女买玩艺儿,谁也不愿多花钱买一碰即碎的呀。兔儿爷虽也系泥人,但售出的时间只在八月节前的半个月左右,与月饼同为迎时当令的东西,故不妨作得精细一些。况且小儿女们每愿给兔儿爷上供,置之桌上,不象对待别种泥娃娃那么随便,于是也就略为减少碰碎的危险。这样,兔儿爷便获得较优越的地位,而能每年一度很漂亮的出现于街头。中秋又到了,北平等处的兔儿爷怎样呢?  
我可以想象到:那些粉脸彩衣,插旗打伞的泥人们一定还是一行行的摆在街头,为暴敌粉饰升平啊!  
听说敌人这些日子,正在北平大量的焚书,几乎凡不是木板的图书都可以遭到被投入火里的厄运。学校里,人家里,都没有了书,而街头上到处摆出兔儿爷,多么好的一种布置呢!暴敌要的是傀儡呀!  
友人来信,说平津大雨,连韭菜都卖到三吊钱(与重庆的“吊”同值)一束,粗粮也卖到一毛多一斤。谁还买得起兔儿爷呢?大概也就是在市上摆几天,给大家热闹热闹眼睛吧?  
因而就想到那些高等汉奸,到时候,他们就必出来。正如桂花一开,兔子王便上市。他们的脸很体面,油光水滑的,只可惜鼻下有个三瓣子嘴,而头上有一对长耳朵。他们的身上也花花绿绿,足下登起粉底高靴。身腔里可是空空的,脊背有个泥团儿,为插旗伞之用;旗伞都是纸作的。他们多体面,多空虚,多没有心肝呢!他们唯一的好处似乎只在有两个泥膝,跪下很方便。  
兔儿爷怕遇上淘气的孩子,左搬右弄,它脸上的粉,身上的彩,便被弄污;不幸而孩子一失手,全身便变成若干小片片了。孩子并不十分伤心,有钱便能再买一个呀。幸而支持过了中秋,并未粉碎;可又时节已过,谁还有心玩兔子王呢?最聪明的傀儡也不过是些小土片呀!那些带活气的兔子王,越漂亮,我就越替他们担心;小日本鬼子不但淘气,而且是世上最凶狠的孩子啊。兔子王的寿命无论如何过不去中秋,我真想为那些粉墨登场的傀儡们落泪了。  
抗战建国须凭真实本领与浩然正气,只能迎时当令充兔子王的,不作汉奸,也是废物。那么,我们不仅当北望平津,似乎也当自省一下吧?
秋虫六忆王世襄
喜欢斗蛐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在老北京,还发明了“虫友”这个词,那意思就是因为斗蛐蛐结识的朋友。
七十年来由于养蛐蛐而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结交成契友的也不少,而最令人怀念的是曾向我传授虫经的几位老先生。
  
赵李卿,武进人,久居北京。北洋政府时期,任职外交部,是我父亲的老同事,看我长大的。在父执中,我最喜欢赵老伯,因为他爱蛐蛐,并乐于教我如何识别好坏。每因养蛐蛐,受到父母责备,我会说:“连赵老伯都养。”好像理由很充足。他也会替我讲情,说出一些养蛐蛐有好处的歪理来。我和他家相距不远,因此几乎每天都去,尤其是到了秋天。
  
赵老伯上局报‘李’字,所有卖蛐蛐的都称他‘赵李子’。长腿王喜欢学他带有南方口音的北京话,同时举手用食拇两指相聚寸许地比划着:“有没有大黄蛐蛐?”他确实爱黄蛐蛐。因为养过特别厉害的,对黄蛐蛐也特别有研究,能说出多种多样的‘黄’来—哪几种不中用,哪几种能打到中秋,哪几种才是常胜将军。他想尽方法为王世襄讲解,并拿颜色近似的蛐蛐评比差异。但最后还是说只有遇到标准虫才能一目了然,还要养过才记得住。这就难了,谈何容易能碰到一条。有一年还真是碰到了。陆鸿禧从马坊逮回来的头如樱桃而脑线闪金光的紫黄蛐蛐。他认为是黄而非紫。因是早秋,他说要看变不变。如变深了就成紫蛐蛐了,也就不一定能打到底了。如不变深,则是虫王。他的话灵验了,金黄色始终未退,连赢八九盆,包括‘力’字吴彩霞的红牙青。而‘力’字是以特别难斗著名的。每次对阵紫黄都是搭牙向后一勒,来虫六足蹬着罐底用力才挣扎出来。一口净,有的尚能逃窜,有的连行动都不灵了。赵老伯看其他颜色蛐蛐也有经验,但自以为对黄的最有心得。王世襄最早相虫,就他领进门的。
  
赵老伯的夫人是王世襄先生母亲的好友,也很喜欢王世襄。她最会做吃的,见他去总要塞些吃的给他。后来王世襄总是记得赵夫人对赵老伯说的一句话:“我要死就死在秋天,那时有蛐蛐,你不至于太难过。”二老相敬如宾,真是老而弥笃。
  
还有一位,是百老先生,白老先生住在朝阳门内北小街路东,家设私塾,教二三十个启蒙学生。高高身材,微有髭须。出门老穿袍子马褂,整齐严肃,而就是爱玩蛐蛐。上局他报‘克秋’,故人称白克秋,名字反不为人知。
  
不认识他的人,和他斗蛐蛐,容易栓对。因为他的虫都是小相,一比对方就会欣然同意。但斗上才知道,真厉害!他的蛐蛐通常一两口就赢了。遇上硬对,又特别能‘驮口’,咬死也不走,最后还是他赢。反正,王世襄都不记得他曾输过。养家经过几次领教,有了戒心,都躲着他。即使在相上明显占便宜也不敢贸然和他交锋。
  
王世襄几次看他买蛐蛐,不予人争,总是等人挑完了才去看。尤其是到了蛐蛐店,明言:“‘拿下水’给我挑。”每次不多买,只选两三条。价钱自然便宜不少,因为已被人选过多次了。不过往往真厉害的蛐蛐并未被人挑走而终为他所得。真是千里马虽少而伯乐更难逢。
  
王世襄曾向白老求教,请示挑蛐蛐的标准。他说:“为了少花钱,我不买大相的,因为小相的照样出将军,主要是立身必须厚。你的大相横着看有,我的小相竖着有,岂不是一样?立身厚脸就长,脸长牙就长,大相就不如小相了。”记得他有一条两头尖的蛐蛐名曰‘枣核丁’,是上谱的虫,矫健如风,口快而狠,骁勇无比。每斗一盆,总把对方咬得满罐子流汤。如凭长相,估计玩家绝对不会要它。白老选虫还有许多诀窍,如辨色、辨肉等,也曾给王世襄讲过,但不及立身厚那样容易领会理解。
  
白老每年只养二三十条蛐蛐,因此上局从不多带,少则两条,多则四条。天冷时,只见他白布手巾把一对瓦罐摞起一包,提着就来了。打开一看,两罐中间夹着一块热饼。一路行来,使火恰到好处。蛐蛐过了铃子,他饼也吃完了。他总是花最少的钱,用最简单的办法,取得最好的效果。
宣武门外西单草场内山西街陶家,昆仲三人,人称陶七爷、陶八爷、陶九爷,都以养蛐蛐闻名。尤以七爷陶仲良,相虫、养虫有独到之处。当年蛐蛐局有两句口头语:“前秋不斗山、爽、义。后秋不斗叨、力。”‘山’为李桐华,‘爽’为赵爽秋,‘义’为胡子贞,‘力’为名伶吴彩霞,‘叨’即陶仲良。这意思就是说这几家的蛐蛐特别厉害,以不斗为是。而后秋称雄,更体现了养的功夫。
  
王世襄的堂兄世中,是陶八爷的女婿,所以他们有着姻戚之谊。不过他们的交往,完全由于同有秋虫之癖。
  
陶家是大养家。山西街离蛐蛐店很近,常有人送虫来。九爷家住济南,每年都往北京送山蛐蛐。他们最多养到十几桌,将近三百头。当王世襄登门求教时,仲良年事已高,不愿多养,但蛐蛐房还是占用了三间北屋。
  
时届晚秋,‘叨’字拿出来的蛐蛐宝光照人,仍如壮年。肚子不空不拖,恰到好处。爪锋不缺,掌心不翻,按时过铃,精神旺盛。下到盆中,不必交战,气势上已压倒了对方,这是精心调理之功。他的手法,主要利用太阳能,簾子遮挡,爆日取暖,簾子分粗、中、细三等,籍以控制温度,而夜晚及阴晦之日则用汤壶。不过他不可及处在对个别蛐蛐采用不同的调理方法,并非完全一致。常规中又有变化,这就是王世襄所能知道的了。至于对爪锋及足掌的保护,他认为和罐底有极大关系。底太粗会挂断爪锋,太细又因打滑而致翻掌。因此后秋所用罐,均经严格挑选,一律用原来旧底而粗细又适度的万里张。陶家当年藏罐之多也是罕有其匹的。
哪里能听:
播出电台:北京交通广播FM103.9兆赫
播出节目:《徐徐道来话北京》
主持人:著名相声演员徐德亮
制作人:小强
录音制作:乐乐
播出时间:每早六点首播,翌日1点重播。
其他收听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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