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说点过去的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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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过去的事
文|魏心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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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十年代以后的作者当中最先出名的是卫慧。1973年出生的她当时还在复旦大学中文系读书。她的全名叫周卫慧。她给我寄来的第一篇小说我记得是《艾夏》,写一个正处于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女孩心理演变的故事。小说的写法与很多传统的小说不同,非常灵动,无拘无束。我很欣赏作者的这种勇于冲破沉闷生活的勇气和果断。我回信给她,请她来绍兴路一趟。她来了,小小的个头,是南方常见的女孩。她还是学生,快要毕业了。对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她的小说发表之后,立即引起了文学圈子的关注。人们开始记住了卫慧这个名字。
(▲ 作家:卫慧)
棉棉是陈村介绍给我的。陈村我们同住一城,很熟悉。他已经是知名作家。却很少给我介绍作者。棉棉的稿子没头没尾,手写稿。我看了,觉得有点意思。也给了她电话。她来了,说话粗声大气,不像上海姑娘那样秀气。她是做音乐的。摇滚什么的。我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女孩,心里没底。可是她小说却写得很棒。《一个矫揉造作的晚上》、《啦啦啦》。她的身上,有一种超越时代的气质,是什么,我还暂时看不清楚。而这,正符合“七十年代以后”的尺度。
(▲ 作家:棉棉)
魏微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她那时正在南京大学读书。很爱格格格地笑。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魏微的写作不快,不爱冲动。看不准绝不动笔。她喜欢写的都是人寻常而又不常见的感情。我隐约觉得,这个姑娘弄不好以后可以成大作家。
(▲作家:魏微 )弥红的真名是金蕾。正在华师大念书,老师是格非。也是富有灵气的上海姑娘。她第一次写作就写出来《红颜碧静》那样有灵气的小说,我觉得很了不起。
(▲ 作家:弥红)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来自浙江兰溪的赵彦,她的小说《风筝误》、《千纸鹤》写的太有感觉了。旧式家庭中新女性的觉醒,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和质朴无华的文风。这些作家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过了那么多年,我都还记得起她们写作的情形以及作品的名称。她们是新时代的歌者。
/21/周洁茹是作者当中最年轻的一位,我记得她是1976年出生的。长得很漂亮。常州姑娘。这个姑娘的特点是热爱写作,作品一个接一个。非常勤奋。但是,话却不多。
(▲ 作家:周洁茹)
作者中资格最老的应属陈家桥。家桥是安徽人,读书多,写作很投入,义无反顾。或许是受读书的影响,喜爱运用一些外国作家喜爱的现代手法。以他的能力,也可以将这些外来文化与他的生活融合的比较自如,一般读者看不出破绽。
来自东北的王齐君是一个列车员,却毫无理由地热爱写作。有些作品都是他在火车出车时写的。
赵波也是一个另类的作家。写作心重,但不习惯有准备的写作,完全仰仗灵感的触发。
(▲ 作家:赵波)
每个作家都不一样。写作基本就是人性人心以及才华天赋的展示,难点在于,既要写出自己对生活的看法,又要把这样的情感隐匿在笔下人物和故事当中,要以形象说话。从这些年轻一代的作者身上,我感到了一种时代进步的象征。我们太渴望前行了。我们的时代再不改变,我们都将在黑暗中死去。我们必须勇敢地去追求进步、追求以新的文化去荡涤我们的灵魂,去迎接那个更加合乎我们人性和人心的新时代。
/22/(▲ 作家:金磊)
金磊的小院子给我留下了深刻而复杂的印象。想当年,他们正是风华正茂的青年,面对着迷茫的人生,开始把自己丢进了书堆,读书写作。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也都人到中年。金磊现在的夫人苏阳也是给我写小说的作者。现在他们走到了一起,这我倒是没有想到。我去金磊小院子那天苏阳也正巧没在。金磊把这个小院子做成了一个写作圆地。谁要是想去就可以去。金磊也对我说了如是的话。他现在还在乡里开了一所培训小学生的学校。生活稳定而且充实。
这件事让我想起温岭的一位作者,名字叫杨邪。他那时候就在家做补习。专门给邻居家的孩子教课。我当时就跟他说,这是多么好的题材呀。就写这个生活。不知为何,这位作者就是没写。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不通。
如今金磊的补习学校也已经做起来了。真是该好好琢磨琢磨了。几位七零后作家都走了一段弯路。卫慧因为写了一部小说后遭到批评。她先是去了纽约。现在回到余姚老家,好像是开了一个专门为已经成家的人建的一个类似心灵鸡汤式的补习班,非常热闹。年轻时离经叛道,现在又峰回路转。
魏微现在广东成了专业作家。但我估计她并不高兴。魏微的老家是淮安,在广东基本找不到北。魏微那个慢性子其实也挺熬人的。不过,她的作品是越写越好了。有了很多粉丝。我也是。最是喜欢这个话不多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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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陆彦)
七十年代以后还有几位作者,我也要说说。陆彦。这位浙江大学研究生毕业的作者我其实已经写过,非常有毅力的一位女性。写作,跑步,每件事都做得认真顽强。以她的才能,应该生活要比现在更好。她是由于婚姻不顺导致她脱离了原先很不错的生活和工作轨道。可是,她并不因此而彻底失去勇气。依然是保持着顽强拼搏的精神。女儿给了她很大的动力。可是,在上海这样又大又不太容易生存的地方依然会很艰难。她最终选择了离开,回到了杭州。虽然她没有像开初写作时那样成为知名的作家,但她依然很有毅力地活着。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是毅力与顽强的化身。
(▲作家:盛可以 )
出生于湖南益阳的盛可以也是我时常想要关心的一位。她没有参与我最早的七十年代以后的作家编队,可是,她确实是七零年后出生的。她的代表作《北妹》,书写了大批前往广东地区打工谋求生存的青年人。她在广东很久,一段时间里,和也到了广东的魏微住对门。这下子对我来说,省事了。只要去,就可以看到她们两位。后来盛可以转去深圳作协了。人却长期住在北京。这是一位富有才华的作家。她现在英文已经学的很好了,经常用英文发朋友圈。她还画画。画的也很有味道。盛可以是有可能写出大作品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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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以后小说集》)
在九十年代后期开始做“七十年代以后”这样一个文学概念,也是存在争议的。那个时候,中国文坛出现了一种给文学潮流起名字的风气,新生代、新势力、新什么。我做的“七十年代以后”也招来了批评。
一种观点认为,单从作家出生时间来确立作家写作潮流并不科学。也有一种观点认为,暂时还看不清楚这些七十年代后出生作家的集体追求。其实我当然知道,所谓流派,都是相对的。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对立和格局。一个新的事物要从旧有的体制或者氛围中脱解出来,都要花费巨大的努力。都要冲破一些东西。面对这样的指责,我的态度和做法是,不理会也不受影响。该做啥做啥。不过,作者们对此还是赞同和支持的。全国各地很多作者都给编辑部发来稿件,水平也是越来越高了。
到1997年1月,我们在上海举行了第一次七十年代以后作者的座谈会。邀请了几乎所有的作者来到了绍兴路,会议没有任何宣言,没有任何过火的宣传,只是想把大家聚拢起来,聊聊写作,聊聊爱聊的事,有的作者也相互认识一下。那是一个愉快而轻松的日子。好几位作者还硬要去我家玩玩。我也没法拒绝,来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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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新世纪后,我慢慢发现,七十年代后的写作现象开始进入很多大学的研究领域。中国的文科教研长期以来都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愿意集中在已经过去的历史研究当中的,有一种厚古薄今的趋势。但是,随着中国现实巨大而丰富的转变,大学研究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世界了。包括北大中文系在内的很多文科大学都把对七十年代人写作当作了课题去加以研究。学者们希望透过对这些勇敢的年轻作家的研究来找到文学如何介入现实的路径。
然而,现实的变化又出现了新的格局。八十年代后出生的作家开始登台。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发展,网络写作也开始登场。而就在这样的时刻,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开始走向了一种涣散的格局。多数作家都开始了独自的摸索,也不愿意再去与什么人为伍。之后,这个写作群体也就散落了。
时隔那么多年过去了,作为当事人,我觉得七十年代以后的写作还是有意义的。至少他隔断了那种沉闷和非常死气沉沉的写作,将一批已经成长起来的作家推到了文学的前沿。虽然,从他们的作品里还看不到那种带有集体性的主张,但他们写作的共同态度就是睁开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看生活。
1949年甚至更早的时代里,我们的很多文学主张里充满了各种奇怪而且蛮横的观点,各种很左很奇葩的观点肆意毒害着文学创作,把很多政治领域的概念不加区分地就直接倒入了对文学对人物对人性的理解,一直到文革后期的阴谋文艺使得文学已经彻底僵化了。不仅是文学创作这样,其他任何与文艺有关的艺术门类都走进了死胡同。什么才是真正的文学突然成为了一个最基础同时也最深奥的难题。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文革后许多问题都没有正式的清理,国家对文革只是采取了原则认错但又不同意过细批判的暧昧态度。文艺界尤其如此。七十年代以后作家的写作,以他们勇于面对现实、面对自身成才的困惑而写作,把在文学中的思索与现实中的困惑迷茫结合起来,这是这个写作群体存在并将被人记住的缘由所在。
(▲《七十年代以后小说集》)
(完)
往期:
说点过去的事(二)说点过去的事(一)王队长出版那点事
宝玉的故事
跑步的故事
“暧昧”与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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