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35）：手摇脸盆滚粪球

《知青岁月（34）：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在本公众号发出后，有微友私信于我，对文中的女知青用洗脸盆做粪肥一事感到迷惑不解和不可思议，进而问道：“做颗粒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当年真的用脸盆做粪肥吗？这是真的吗？”
我的回答是完全肯定的，完全是真的，而且是“我们当年绝对真实的经历。”所以，特撰写此文，让未经历者能有所了解在那最蹉跎的岁月里，我们最不愿意干的活儿！
每年冬天，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基层连队都有两件重要的工作：一是修水利，二是做颗粒肥。我1970年2月4日到24日，在七团二营最南边的三连工作了整整20天，这20天里除了星期天休息，几乎天天都在粪堆前制作颗粒肥。
颗粒肥的原料主要是人、畜的粪便、尿液和土壤，把它们搅拌在一起放在可以摇动的容器（如脸盆等）里，不断摇动便可以形成球形的颗粒，我们叫“颗粒肥”，当地老乡叫“粪球子”，就是用粪尿做的肥料，统称“粪肥”。
当时我们二营缺少制作颗粒肥的专业器械，所以都是土法上马，用自己的脸盆，放上大粪和泥土，一点一点儿用双手在脸盆中摇晃出来的。
这也是我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尤其是女知青这辈子最难干、最不愿干，但是又不得不干的活儿了！
这活儿必须在冬季干，因为严寒把从茅房里刨出来的堆积露天的粪便冻得结结实实的，臭味减少，如果在其他季节干，那臭味非把人熏晕不可。
我们做颗粒肥的准备工作，每年只要结冰封冻就开始了，北大荒的冬天来得早，一般11月中上旬就开始下雪，只要北风刮起，我们尽管呆在房间里，也会冷得直打哆嗦。
也就是在这时，我们在连队的多个茅厕（厕所）里开始挖取粪池里的粪尿了，这项工作完全由男知青在老职工带领下来进行的。
茅厕里的粪尿在深坑里冻成了宝塔状，我们要下到茅坑底部，用铁镐把茅坑里的粪便刨出来。有时粪渣会蹦到脸上，甚至口唇上，先是一阵冰凌般的刺痛，随即在脸上融化开来，臭气直灌脑门，恶心得要吐。
刨下来的粪块要一筐一筐地从粪池中拉到地面上，再集中在一块周围比较开阔的平地上，平地中央竖立这一个标语牌，上面写着毛主席的语录：“备战备荒为人民”。
各家各户也会把自家的粪尿收集起来“交公”，畜牧排的职工把牲口的粪便（主要是牛粪）运过来，就这样，冻粪越积越高，几乎成了一个小山丘，目的是让这山丘似的粪堆在阳光下自然发酵。
经过一定时间和老职工们的经验判断，发酵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真正进入做颗粒肥阶段了。我们先是把从营部领来的炸药嵌入冰硬如石的粪堆中，然后点燃火索，引爆炸药，把高高的粪堆炸开。男知青便上去把散落的粪便用铁锹等工具进一步敲碎，掺上筛子筛过的黑土，把它们聚拢在一起。
这时大家就会在连长的呼喊下，慢腾腾地拎着各种花色、大小不一的脸盆上来，但做颗粒肥的主要力量是女知青。她们几乎人人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套袖，再用围巾把脸和头包起来，只露出双眼。
她们恐惧地把地上这些掺了黑土的冻粪用手抓起，再用双手把这些粪便进一步搓成粗砂状，放入自带的脸盆之中，直起腰身，端起脸盆，开始长时间地摇晃起来。
说也奇怪，这些土壤和粪便的掺合物，在脸盆中有规律地摇晃中，好像“精灵”一般，会慢慢地滚成了圆球形，而且大小都和黄豆粒差不多。
摇晃脸盆也有讲究，就是只能往一个方向摇动，绝对不可以左摇摇右晃晃。开始要慢，中间要快，结尾要慢慢地停下来，一般要20分钟左右，一颗一颗黑色的粪球（颗粒肥）便制作成功了。这些圆球和用专门制作颗粒肥的机械做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这种机制的颗粒肥和脸盆摇出来的形状差不多
女知青一般都有两三个盆子，其中一个拿出来是固定做颗粒肥用的，但大多数男同学都是一个脸盆，洗脸、洗脚、摇粪球都是它。所以，每天下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刷脸盆。
我们用大洗衣盆或铁桶，放入水和带有松胶的松树皮，慢火烧开，然后用这滚开的松树水清洁脸盆，这也是从老职工那里学来的。不但可以消毒，而且盆子会散发出松木的香气，第二天照常拿着这个脸盆出工。
冬天做的颗粒肥，我们还要一马车一马车地运到土麦场上，让阳光把颗粒肥晒干，晒得过程，黑色的粪球会逐渐变成灰色，臭味也会逐渐减少。
到了开春，不管是播种什么种子（麦子、谷子、大豆、玉米、高粱、土豆），我们都要在覆土时，撒上这些颗粒肥，而且多数时候，是用手抓着这些“灰色的精灵”撒入黑土地中，正是靠了这些天然肥料，使得我们的庄稼在黑土地上破土出苗，茁壮生长！
有一年，七团团部通讯股股长董延明（他是抗美援朝老兵，以后我会单独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带着几个人到我们八连来调研，他特地提到我们做的颗粒肥，是上等的好肥料，正是这些肥料使我们七团（赵光农场）获得了丰收，而且部队的军粮有相当数量是我们七团生产的，为夺取珍宝岛战斗的胜利作出了贡献。
我们当时听后都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因为我们用自己的稚弱的双手，为祖国做出了实际性贡献，这实在是一种激发性的精神鼓励！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们八连的知青最大的也就二十一二岁（多是天津知青），最小的才十六七岁（基本都是北京和上海知青），能够干这种苦脏累臭的活儿，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可能就是毛主席当年所说的“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那种精神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