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课堂】施忠海:不仅是猫的亡失

READING不仅是猫的亡失《猫》选自郑振铎作品集《家庭的故事》,“亡失”是文章里一个不可忽略的,沉重的词汇。本文试以“亡失”为切入点,从“猫的亡失”“人的亡失”“社会的亡失”三个角度,探究“亡失”背后的深层含义,和作者的创作动机。
01猫的亡失
几只猫的结局:病死,被人捉去,被我冤枉虐打后死于邻家屋脊。
三只猫的亡失各有不同,但似乎概括了各种命运的殊途同归。它们最终都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第一只猫病死固然已不是寿终正寝,第二只猫在我家被如此优待,而被人抱走想来结局总也比不上在我家了。第三只猫既不生病,也不乱跑,虽然本不被我们特别地喜欢,在家里若有若无,但总能够安稳地活着。可是结局却是没能逃过我的冤枉和虐打,最终而丧命。
亡失,成了猫的必然命运。前两只猫的悲剧命运可以归结为疾病和外人,那么第三只猫的命运就更加具有悲剧色彩——他是被自己主人冤枉,虐打而最终孤寂地死去。它们没有自主选择命运的机会,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悲剧。
究三只猫亡失的原因,可以从文中一个词找到答案:辩诉。
“辩诉”这一词出现在第三只猫的经历中,第三只猫不能用人类可懂的言语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无端遭受了我的冤枉和虐打。摆脱言语的限定,扩大到行动,“辩诉”就有了更广阔的意义——抗争。第三只猫无法与强大的主人抗争,第二只猫无法与捉它去的人抗争,第一只猫无法与疾病抗争……
无法抗争,成了猫亡失的必然命运的直接原因和主要原因。
02人的亡失
1.张妈的亡失
确切地说,张妈应该是“被亡失”。张妈是我家的佣人,文中的她有看似矛盾的地方。
对于第二只那么可爱,那么活泼,还能捉老鼠的小猫,张妈竟然“向来不大喜欢它”,可见张妈对猫确实无多情感。但第三只并不漂亮的猫,却是张妈亲手从冬天的门外“拾了进来,每天给它饭吃”。为何?
文中,第一只芙蓉鸟被咬死后,妻笃定地给第三只猫扣下罪状,随口质问张妈“为什么不小心”。张妈对于质问“默默无言,不能有什么话来辩护”。妻的质问原本是很没有道理的,但是张妈却只能默默无言,不能辩护。在强权面前,弱者的话语权在无形中被剥夺。我们联想到不能有什么话来辩诉的张妈像极了一只不能说话辩诉的动物——第三只猫。这就解释了张妈为何会收养第三只猫了:同样境遇的同理心让张妈对弱小者产生同情,同情第三只猫的同时,其实张妈也在同情自身境遇。
只是,张妈这样的同情,张妈所做的努力在我和妻的强权面前脆弱不堪,一击即碎。
我们在击碎第三只猫的生命的同时,实质上也击碎了张妈这样弱小者的尊严与人格,击碎了她们心中对美好的坚守。张妈也像第三只猫一样,亡失了。
无独有偶,在《家庭的故事》里,还有这样一篇,《失去的兔》:佣人根才按照“我”的指示把园子里散养的兔子收回铁笼子。第二日,大家发现兔子被贼偷了去,“我”和根才有了以下的对话。
我怒責道:“为什么放在廊前?为什么不取来放在客厅上?現在,你看,”我手指着那两个未睜开眼睛的小兔說,“这两只小兔怎么办?都是你害了它們!”
根才无話可答,只搖搖头,半晌,才說道:“平日放在园中都不会失去。太小心了,反倒不好了。”
根才的命运和张妈的命运简直如出一辙。放大来说,亡失,也是张妈们、根才们的必然命运。
2.我的亡失
文中有多处细节暗示了“我”的生活层次:“我从编译所回来”说明我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身上应具理性的光辉;我家至少有两位佣人,张妈和李婶,有楼有院,可见生活优渥;我微笑着看三妹逗猫,“心上感着生命的新鲜与快乐”,暗示了我对生命的感悟,热爱。
这样一位热爱生活,身负才学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形象,却在那不假思索的“一定是猫,一定是猫”的愤怒吼叫声中轰然垮塌。随后在三妹找到猫时,我“拿起楼门旁倚着的一根木棒”,去打猫。猫逃跑后,“我心里还愤愤的,以为惩戒得还没有快意”。理性,荡然无存;生命的感悟,荡然无存;知识分子的温和儒雅,荡然无存!
真有这么严重吗?
你看,“快意”,多可怕的一个词!我并非为鸟儿生命逝去而悲悯,而是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而已,是积攒已久的对这只猫的偏见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而已。试想,如果我一木棒把猫儿打死,内心因被蒙蔽而升起无尽的快意。这是多么可怕又可悲的事!
此时的“快意”有多么大,以后的“难过”就会多么深。只是,“难过”并不能挽救那个小小的生命,“我永无改正我的过失的机会了”。
我,亡失得彻底,而又悲哀!
弱者亡失生命和尊严;强者亡失理智与信念。不管是弱者还是强者,都亡失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灵魂。
一只猫,在忍受着命运的无情碾压时,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可怜的、可恨的躯壳。
03社会的亡失
我家的情形,是社会的一个缩影;隔壁周家与那个不知名的夺取我们所爱的东西的人是一个补充。我的家以我为代表,为主导,自然不必再说。隔壁周家丫头人情的淡漠和捉猫人的自私贪婪,将一个家庭发生的个别事件,扩大到社会整体。
《猫》出自郑振铎《家庭的故事》,是集子的第一篇。在别篇中的种种表述也在印证着这个社会的亡失。
“又去打牌了!前天不是刚在楼上打牌的么。”他恨恨的说道,好像是想着蔡嫂责问。
……
“蔡嫂,你一天到晚做的什么事?怎么房间里的东西一点也不收拾收拾?”蔡嫂见惯了他的这个样子,……只默默的把椅子放到了原位,桌子上报纸收拾开了,又到厨房里端了一碗牛奶上来。——《风波》
其实他們岂是甘心作賊的!世上有許多人,貪官、軍閥、奸商、少爷等等,他們却都不費一点力,不担一点惊,安坐在家里,明明的劫夺、偸盜一般人民的东西,反得了荣誉、恭敬,挺胸凸腹的出入于大聚会場,誰敢动他們一根小毫毛。古語說,“窃鉤者誅,窃国者侯”眞是不錯!——《失去的兔》
由此可见,社会的亡失是底层人民失去生存和尊严,强权者自私贪婪的有力概括。因此“我”家三只猫的亡失实在不是一个偶然性的个案,而是社会亡失背景下的必然命运。
由猫及人,及社会,“亡失”成了始终不可摆脱的魔咒,也许这就是年轻的作者沉痛的反思和无声的控诉。
END
施忠海
六安市裕安中学语文教师
六安市演讲与朗诵学会会员
语文湿地栖居者。始于初见,终身相伴。
微信:siren195(观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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