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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谢孝”筹集大学学费的一家人
作者：金 琳
主编：非 鱼
在华北农村，有家里死了人的，其后代给人磕头叫谢孝。
葛亮考上了大学，他的父亲却突发心急梗塞去世了。家境贫寒的葛亮全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去世的人埋了。当有人看到村子的公墓多了一个新坟，一打听才知道是葛亮的父亲葛凹弁。
葛凹弁的死，是他那年已古稀的父亲葛叟主张不声张的。因为去世的人家属一声张，就要管吊孝之人的饭，抬棺材、打坟坑要设酒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说。葛亮的母亲身体有病，爷爷年近八十，葛亮虽然已经十八岁，毕竟还是个学生，哪会料理这些事，只好听爷爷的。葛亮考上大学全家愁着拿不出一笔进大学的费用，葛凹弁是又喜又愁不幸进了地下。葛凹弁离开人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葛亮的当门家族听到后，都纷纷找上门来，埋怨葛亮爷爷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失去儿子的老人情知事情办得草率，泪水纷纷而下，只好叫过孙子、孙女给大家磕头——也就是谢孝。
农村有一个风俗，那就是“孝子头”遍地流，只要是认识的人受了孝子的头，就得掏钱，这个头没有白磕的，而且不分大小辈，不分大人小孩。葛叟领着葛亮和妹妹一家一户地磕头，村里的人见到这一老两小，禁不住流下同情的眼泪，一元、两元、五元、十元，当门家族掏的是二十、五十或者一百元。葛亮兄妹在爷爷的指示下见人就磕头，他俩的膝盖都磕破了，鲜血浸红了两人的裤腿，才十二岁的女孩葛皓不停地喊疼；磕完了全村，葛叟又带他们去亲戚朋友家磕头时，葛亮请求爷爷不要让妹妹去了。在葛亮母亲的请求下，葛叟只好答应。
葛亮考取的那所重点大学开学了，葛叟拿出葛亮兄妹谢孝得来的近一万元钱塞到葛亮手里，声泪俱下地说：“孩子，一定要记住你上学的这笔费用是怎么来的，否则，你是无法进大学的，以后的路就全靠你自己了。”葛亮弯腰摸摸带着血疤的膝盖，点了点头。
葛亮上大学走后，他家那几亩庄稼眼看着熟了，别人家的庄稼大都收到了家，唯独他家的还七倒八歪地摊在地里。一天夜里，村里一个叫葛青的年轻农民借了邻村姐姐家的拖拉机连夜耕田，大约凌晨两点耕完回家路过葛凹弁的庄稼地时，发现一个人在收割庄稼，他以为是有人在偷葛亮家的庄稼，停下拖拉机，欲看个究竟。近前一看，吓得大吃一惊：葛凹弁！葛凹弁在收自己家的庄稼！他拖拉机也顾不得要了，拔腿就往家跑，一口气跑到家，见到妻子就说：“我见鬼了！我见鬼了！”他妻子说：“你瞎咋呼什么！”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见到葛凹弁了。”“葛凹弁已经死了，你是看花眼了吧？”“不，千真万确，我见到的就是葛凹弁！活见鬼了，葛凹弁在收他自己家的庄稼。”“天色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了，我看你累昏了头，睡一觉就清醒了。”一会儿，葛青就呼呼睡着了。一觉醒来，他拉上妻子去了地里，拖拉机还在，葛亮家那块地的庄稼却不见了。
他夫妻二人坐着拖拉机进村后，首先去了葛叟家。一进门就看到那满院子的庄稼正是他夜间看葛凹弁抢收的。葛叟和儿媳听到有人来，迎出门，招呼道：“葛青，有事？”葛青说：“你这满院的庄稼是谁为你收到家的？”“我儿葛凹弁啊，我眼睁睁看着儿子葛凹弁在往这院子用车拉庄稼，上前叫他进屋吃饭，一眨眼却不见了他的踪影，我们好生奇怪？”葛叟说。“这么说，我在地里见到的真是葛凹弁大叔的鬼魂？”“你也见到了葛凹弁的鬼魂？”葛亮的母亲插上一句。“是的，昨天夜里，我见到了葛凹弁大叔的鬼魂，在你家的地里收你家的庄稼，他真是死不瞑目呀，变个鬼也惦记着全家老少，不过我好害怕。”葛青把夜间所见说了出来。“我可怜的孩子……”葛叟说着禁不住老泪横流。
从那天起，夜间又有几个人看到葛凹弁往家收庄稼，人人都认为是活见鬼，不敢近前。这件事一经传开，吓得胆小的人夜间不敢出门。村支书听后，专门派几个胆大的青年夜间巡逻，可是，葛凹弁连着一个星期没有出现。支书刚把夜间巡逻撤了，又有人见到葛凹弁在自己家的地里播种，并有人跟踪眼看着葛凹弁从自家出进，有人去他家寻找，连个人影也没有。从此，葛家有鬼在村里传开了。刚开始有许多人怕鬼，后来，见葛凹弁的鬼魂除了农忙时出现，其它时没有人见到，也没有伤害过村里任何一个人和其它。人们已到农闲时就谈论这件事，但是没有人解开这个谜。
葛亮自从上大学后，几年都没有回过家，节假日在省城打工，再没有向家里要过钱。一天，他匆匆赶回家乡投案自首：他的父亲——为了儿子上大学变成鬼的葛凹弁又变成了人，和爷爷一齐向法院说是他逼迫葛亮谢孝的……
葛亮大学毕业了，找到一份薪水不菲的工作。他怀揣几万元钱回家探亲。他的爷爷看到孙子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从来没有过的高兴使他心脏病复发，突然去世。葛亮又开始了谢孝，他和父亲一家一户地磕头，他不等收他谢孝的人拿钱，爬起来先递上一个纸包。当人们打开纸包时，心里都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里面装着的都是曾经给他的那些“孝子头”钱。
2020年10月17日星期六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微信名：金胜义，笔名金琳，西安市退休者，近退休时开始投稿，至今被纸质报刊和网络平台采用发表作品200多篇，3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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