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社文学|独家】神工鬼斧二郎山(榆社36景徒步寻踪1)

二郎爷来本姓杨,
身穿道袍鹅蛋黄。
手使金弓银弹子,
梧桐树上打凤凰。有心打它三五个,
怕误担山赶太阳。十三个太阳压十二,
留下一个照下方。
——选自清代戏曲《杨二郎劈山救母》
摄影|李旭清
榆社也有二郎山。
榆社的二郎山在云簇镇狐家沟村东南大约三里处,是榆社与武乡的界山。山的这边是狐家沟、巴掌沟、南村等榆社县的几个小山村,山的那边则是武乡县的楼则峪、赵八峪、园则沟等村。
有关二郎神的民间传说在我们国家有很多,与其相关的二郎庙、二郎山等庙宇、地名自然也不在少数。据史料记载,二郎神原型名叫杨戬,是北宋人,但不知怎的,一来二去这个人就被神化了,以至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仔细说来,他的名气更得益于两部小说,一部是《西游记》,一部是《封神演义》。前者记述其为“显圣二郎真君,见(现)居灌州灌江口。”后者言之为“玉鼎真人之徒弟。”
整体上讲,这个人物留给大家的印象不出四个字:“威武勇猛”。所以,尽管他不但在吴承恩的笔下有过一段放出哮天犬追咬孙大圣的“恶行”,而且在戏曲《劈山救母》(耐人寻味的是,这个故事的出处竟然是二郎救母,而不是沉香救母)里也做过扼杀亲妹三圣母爱情的“恶人”,但在民间,二郎之“神”的地位和形象似乎从来没有过多少撼动。由此也可看出,这个出自道家神话系统的人物,正符合了中国民间的审美习惯和英雄情结。
榆社二郎山之名的来历,自然也是与二郎担山赶太阳的神话传说分不开。
相传,上古时期天上有九个太阳,天空炙热,大地焦黄,百姓无法生存。深居天庭的玉皇大帝得到消息,便下旨令二郎神驱赶太阳。力大无穷的二郎神于是拿起一根扁担,挑了太行、王屋两座大山开始驱赶太阳。自此之后,二郎神历尽千辛万苦,花费数年时间,终将九个太阳中的八个一个个都追赶到“手”,并压于大山之下。
在榆社,乡民们给二郎担山赶太阳的壮美故事赋予了新的阐释。这就需要我们把话题由二郎山再回转到十数里之外的云簇湖。
我们在《碧水蓝天云簇湖》一文中曾讲到,那个被河神老汉追上的黑蛇精,曾将一肚子河水吐成一潭碧清湖水,而这潭湖水的落脚点,正巧在一南一北遥遥相对的两座山峰之间。别小看这简单的两座山,在榆社的民间故事里,它们可是有着非凡来历的。榆社人也说二郎担山赶太阳,但不说担的是太行,还是王屋。传说二郎神担着两座山,往前急急追赶太阳,行至今天的云簇一带时,正巧被湖边一个洗衣裳的婆姨给看到了(旧时的民间传说中,凡是有不吉之事发生,一般都要把缘由强加到女人头上。嘿,旧时妇女地位之低下,可见一斑)。这个洗衣裳婆姨一抬头,看到这大汉竟一肩担着两座大山在急急赶路,很是惊讶!再一细看,大汉肩上用来担山的不是木制的扁担,而是一根细细的麦秸秆!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不由脱口就喊道:“麦秸秆秆担大山,看把你日能的(榆社方言,指有本事)啊,就不怕折了?”这一喊不要紧,一下子就把二郎神的神术给点破了。只听“咔嚓”一声,麦秆扁担果真从中间一折两截,两边挑着的两座大山也随之沉沉地落至湖边。二郎神看那洗衣婆姨一眼,也不搭话,只无奈地叹口气,便踏着湖水上了岸,朝着东南方向去了。
那两座丢落在云簇湖边上的大山,在后来的日子里,一座被乡民们叫作海金山,一座叫作海银山——乡民们总是喜欢把追求财富的美好愿望寄托在某种事物的命名上,伴随着这样的期盼,这两个名字一直被叫到今天。
再说二郎神走出十多里来到一架山梁上,又站下来回头遥望一眼刚才跌落在湖边的两座大山,不免又遗憾地叹了口气:“罢罢罢,待我再去担两座大山,继续赶那该死的毒日头吧!”正自顾自说着,忽觉靴中似有不适,低头一看,才知是刚才过那湖水,把两只靴子给湿了,于是索性就把靴子脱了下来,放到山脊上去晾晒,自己则找了一处树荫歇息下来。直至靴子晒干,方才动身离去。
自此之后,二郎山的名称便替代了这座无名之山,而与二郎神晒靴相关的一个个自然景观也被年长日久的“留”在了这里。
2015年初夏,我与朋友先后数次登上二郎山,一起探寻隐匿于山石之间的文化遗存,共同领略山野间不一样的自然风景。
其实,对我来说,这一年当中的数次登临,都属故地重游,因为我与二郎山的“交往”实在是太久远了。从二郎山的山脊向东北翻山穿沟迤逦而去,经林林沟、阳晒雨两个自然村,行约5里,即可到我们村——金藏。而从二郎山再往西南行走数里之遥的山脚下,就是武乡县的园则沟村。园则沟是我父亲的出生地。他的母亲在他刚一出生就突然逝去,嗷嗷待哺的父亲被他的姨夫姨妈,也就是他后来的父母亲抱至金藏,这才使得穷山沟里的一条羸弱生命得以生存延续。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条崎岖山路就成为维系我们这个特殊家族的一条亲情之路。记忆中我第一次走这里应该是跟着父亲,抑或是母亲,后来稍长大一点 ,就是我带着弟妹们走。走亲戚是我们童年最难忘的趣事之一,虽然苦累,有时甚至危险(那时这条路上不时会有野狼出没,二郎山附近就有一处地名叫狼卧沟,据说武乡这边我的爷爷辈就曾在这里种山为生),但充满新奇、快乐。岁月匆匆,恍然如梦,在后来,我们兄妹都已长大成人,爷爷奶奶则渐渐终老,我的父亲也英年早逝。而武乡这边,也只剩下几乎大半辈子就蛰居在一眼土窑子里的我的年迈伯父。而这个时候,交通已方便了许多,虽然一年中也要去伯父家好几次,但二郎山的路却是不走了。
2015年农历四月初,我在老家金藏走访有关当地一些寺庙遗存时,话题无意间引出了二郎山。母亲忽然说那山上的一块巨石上有一双大脚印,传说就是二郎神踩下的。我有点意外。经常在那一带放羊的我的一个本家兄长二明在一旁也言之凿凿。可我直到此时,似乎还有点不太相信。这可是我路过过无数次的地方啊,我怎么就没见过呢?况且,我在《榆社“黑瞎话”》一书中还特意收录过一篇《二郎担山赶太阳》呢,当时怎就没查访到这一“古迹”?兴奋之余,我当即叫了邻居小三前往。这次我们没走山路,而是驱车直达狐家沟村,想由此上山。没想到,在村里问路时,又有新的收获!老乡说,二郎神脱下的那两只大“靴子”上,还有锅、碗、筷子(图案)哩。并说那些都是神仙下凡时留在那里的生活用具。约一个小时后,我们登上山脊。山上本没有路,所能走的多是牛羊走过的羊肠小道。二郎山其实并不算高,海拔也就在1300多米。远远地,我们已经看到东南端的山脊上有一块突兀的巨石,巨石上面还有几处不规则的豁口和缝隙,猛一看,还真像是摆着一双硕大的靴子呢。无疑,这就是二郎山的“地标”之石。正是春夏之交,桃杏花已开败,山路两边和石棱下却有一种叫柱柴柴(学名麻叶绣线菊)的灌木正开着一簇簇白得耀眼的小花。看到山里长着这么多柱柴柴,倍感亲切。要知道,这种灌木可是我们儿时最喜欢的“硬柴”。那时候,村里做饭都是靠烧柴的,而这种柴又是一种火性较大的柴禾,所以山里的柱柴柴是很难长多长高的。可想而知,当时拾柴能拾到一捆这样的硬柴,该是多么的高兴!
“石靴”大约有5米多高,长、宽各约6米、2米。我们攀着“靴沿”爬上“靴顶”,很容易便找到平整的“靴面”上果然有一个直径约尺许、数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圆形浅坑,还有两道筷子粗细、半尺长短的白色浅痕。这该就是村民们说的“锅、碗和筷子”了。
其实,除过那双不知出自何年的“筷子”属于人工“创作”之外,那几个大大小小的“锅碗”全是天然而成的自然现象,之所以被纯朴的乡民以某种物品的名字呼之,并赋予许多神奇而又美好的故事,正是古代民间对大自然独特理解的一种文化现象。
与“石靴”相距不远的北侧,也有两块巨石静卧于杂草之中;在其东侧,则是一壁高约丈许的石崖,崖根长着几棵高高的杏树,崖缝则挤满灌木和杂草。“石靴”与石崖间是一条窄窄的南北向的山路。这条路正是我儿时遗落过无数个脚印的地方,现在想来,却很是惊诧自己当初竟会对这么些个“眼皮”底下的奇异“风景”,如此地熟视无睹。
在石崖高处,有一线巴掌大小的扁长石缝。据后来武乡我伯父讲,那石缝就是二郎神在此晒靴时将扁担插进石崖上留下的——这显然与榆社这边关于麦秸秆秆扁担的说法又不一样了。当然,一个故事的版本不管一样不一样,但它所承载的民间文化之神秘色彩,在本质上却是相同的。石崖东南一侧的上方就是传说中二郎神赤脚站立留下脚印的地方。果然,我们很快就在两块毗邻的大石上,寻找到两只长约尺许的脚印!正巧前几天落过一场小雨,脚印浅浅的凹槽中,还积着薄薄的一层灰色泥土,前宽后窄,甚至连脚趾头错落有致的排列也是那么地逼真!尽管心知是“巧合”,但还是不得不叹服大自然的神奇。
但仅仅这些还不够。
十多天后,我约了几个朋友再上二郎山。山上奇石处处,有前边介绍的“石靴”——朋友说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更像榆社博物馆中珍藏的远古生物大唇犀的模样。只不过,博物馆中的那两只大唇犀几乎是平面的,这里的犀则是立体的,而且,雄踞山巅,跃跃而前,更具动感。除犀之外,还有石猴、石蛇、石龟,还有类似于王莽岭上垒摞成叠的“石书”。更奇特的是,就在大家用手机胡乱抓拍的时候,竟发现向着东方逆光拍摄的一面山崖,竟酷似一尊满脸慈祥、微含笑意的菩萨面像!
没想到,在这么一处高山野岭,源于异域的佛,和生于本土的道,又有了这么一次完美的共处。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想要告诉大家的是,二郎山的行程完全可以与狐爷山的游览连在一起。榆社有两处狐爷山,一处在北寨乡堡下村东侧,一处就是本文介绍的云簇镇狐家沟村西南的狐爷山,两座山上都有狐爷庙(清光绪版《榆社县志》载:“狐突庙,在县西三十五里狐家沟。”)。无论哪处狐爷山,都无一不显露着我们国家历史文化的悠久灿烂。“狐爷”,是民间对春秋时期晋国大夫晋文公的外祖父狐突的尊称。狐突因“忠臣事君,有死无二”的忠贞大义而受到晋文公重耳的推崇感恩,留在晋地许许多多的狐爷庙正是由此而来。榆社的狐爷山和狐家沟之名,亦由此而得。由此可见,一个国家或政权所彪炳的道德品行,往往也是普通百姓乐于追随的行为楷模。
从二郎山上的小路向西南婉延而去,顺着山脊徒步大约三里左右,便可到达狐爷山的山顶。这里有着与二郎山不一样的风景。相对于奇石横陈、灌草丛生、大树零落的二郎山,这里的植被要稠密许多。山顶已有可做檩材的苍松三五成群,相拥而生,也有开着紫色或白色小花的牛荆密布林间。向北而望,烟笼雾绕的云簇湖,以及云簇、北村、西庄等村尽收眼底。沿着松林间的山路蜿蜒而下,则是一坡老迈的杏树,间或夹杂着几棵年轻而挺拔的杨柳。试着品尝了一枚刚刚结出的指甲盖大小的青杏,心里不无遗憾地想着:若是早来一个月,正可领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含杨柳风”的景致。
狐爷庙在山之东侧的半山腰,却已不是旧时建筑,只是今人新修的两间类似柴草棚的红砖矮房。古迹渺渺,只有半通旧碑委屈地躺在墙根,默默无语。据说这里现在又恢复了过去每年农历七月十四(狐突诞辰日)赶庙会的习俗,境况如何,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象的是,对于许多人来说,信仰已飘零无几,即使唱一台戏,燃几炷香,又有何益?
或许,能够永恒的,该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风景。
二郎山徒步指南:从云簇镇狐家沟村戏台南侧顺沟前行,向东约三里许开始登山,约四十分钟行程到山顶,即可“试穿”二郎神之“石靴”,探寻二郎神之"脚踪"。之后可按上文介绍,向西南去狐爷山,谒狐爷庙,再由山下转至狐家沟村而归。徒步往返约7公里,耗时约3小时。

李旭清,汉族,1965年12月生于山西省榆社县,毕业于晋中师专(今晋中学院)。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晋中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参加工作之初,任教于县教师进修校,后浪迹于县监察局、政府办、民政局、食药监局、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现供职于榆社县文旅委。发表、出版小说和散文累计200余万字,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歧路》《大龙骨》《枭雄石勒》、民间文学故事集《榆社“黑瞎话”》、个人作品集《咱二人相好谁知道》、地方历史文化专辑《沧桑榆社》。其作品处处洋溢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古老的风俗民情和浓郁的乡土气息。《大龙骨》获第三届晋中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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