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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赐香炉
作者：桂忠阳
主编：非 鱼
一
这天上午，新安城内和服带厂来了两个日本人。厂长洪银娇认识那个胖子，他叫松田，也是她的老客户，还有一个瘦高个却是第一次见面。
松田介绍说：这是山本一郎先生，在日本国早稻田大学任教。
洪银娇连忙说：欢迎欢迎。同时打量着山本一郎，见他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后面的小眼睛灼灼有神，蓄着一撮仁丹胡子，颇有点学者的派头。
一番客套之后，松田脸上堆着笑说：山本先生这次到皖南来考察徽派文化，去过洪小姐的家乡洪村，听说洪小姐家有一只御赐香炉，因此特地要我引见洪小姐。
山本一郎的小眼睛转了转说：我只是想见识一下那个御赐香炉，那可是国宝啊，没有别的意思。
洪银娇明白他的来意后十分为难，因为那个御赐香炉他自己都还没有见过呢，想了想便说：山本先生，真是对不起，香炉不在这里，你是不是下次再来看？
松田说：山本先生明天要乘飞机到北京去，洪小姐能不能今天带山本先生去看啊？
洪银娇摇着头说：真是抱歉，我今天要到外地去签合同，已经在电话里约好了的。
山本见洪银娇有为难之处，便说：没关系，下个月我还要来的，今天就不打扰了。
送走了山本和松田，洪银娇就打电话把丈夫汪水生叫了过来，商量香炉的事。
汪水生惊奇地说：还有这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洪银娇回忆着说：记得在我十二岁那年，父亲临死时对我说，香炉埋在爷爷坟前的松树下面，以后我就把这事忘了。
汪水生心中暗喜，急切地说：明天我们就去找香炉，要是真像日本人说的是国宝，我们不就发财了。
二
洪家祖坟在洪村祠堂后面的山上。山上长满了松树和毛竹，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翻过一座山岗就是洪家的几十座坟墓。
洪银娇把汪水生带到祖坟山时，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爷爷坟墓的确切地址。但汪水生并不气馁，他兴冲冲地脱掉外衣说：不就是几十座坟墓吗，也不是几百座。我们把每座坟墓前的松树下都刨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
他们刨了一棵又一棵松树，就是不见香炉的影子。眼看太阳就要掉到山那边去了，他们只好回家，第二天再来。
国宝的诱惑力还是十分强大的，晚上他们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上了山。
汪水生比昨天更加卖力，刨啊刨，很快就把昨天剩下的十几棵松树下面都刨遍了，却依然不见香炉的踪影。汪水生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疲软地坐下，一边抽烟一边说：看来是找不到了，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个香炉。
洪银娇心里也在犯嘀咕，难道真的没有那个所谓的御赐香炉？那么父亲为什么要骗自己呢？应该不会，父亲临死时说的话不会有假。这时一阵山风吹过，洪银娇看见一根弯弯的松枝在风中摇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在那棵松树下面？那是一棵有碗口粗的松树，不在坟前，而是在一座坟墓的后面。洪银娇就拿起锄头到那棵松树下面刨起来。刨着刨着忽然碰到一块石板。她把石板撬起来一看，下面果然是一只香炉。她拿起香炉，只见上面沾满了泥巴，便喊汪水生过来看。
汪水生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名堂，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说：带回去洗干净再看吧。
回到家，洪银娇就用一块抹布慢慢地擦洗着香炉。那香炉越擦越亮，瓷釉上的线条也逐渐分明，就连隐藏在纵横交错线条中的“御赐香炉”几个字也浮现出来。那纵的线条就象是苏绣的花线，金黄耀眼；横的线条就象是少女的头发，黑亮闪光。洪银娇的手在颤抖，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香炉啊！汪水生在一旁看着，心里渐渐有了想法。他对洪银娇说：我们把李爱古请来吧，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李爱古是汪水生的老同学，在新安城开古玩店已有近二十年的历史，对一般的古玩，如古字画、古陶器、古玉器、古钱币等，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真伪。
接到汪水生的电话，李爱古就关了店门过来了。洪银娇把御赐香炉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让他鉴别。
李爱古第一眼望过去，眼睛就发直了。他慌忙掏出放大镜仔细地观察那纵横交错的线条，看着看着就张大了嘴巴，手也开始抖动，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到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把香炉放桌上说：国宝，真是国宝啊！
一阵惊喜在汪水生心头闪过，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故意说：不就是一只香炉吗，怎么就成了国宝啊？
李爱古点燃一支烟，猛地吸了几口说：我来告诉你们吧，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只御赐香炉，是宋神宗赵顼赐给新科状元洪进才的。赵顼两个字要用放大镜才能的，那纵横的线条叫金丝铁线，是宋代的著名产品。这种工艺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现在根本做不出来。你看它经历了近千年风雨，却还是那样光彩照人，不是国宝是什么？
汪水生眼里放着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多亏你这个行家指点，否则我们真弄不明白它的价值。
洪银娇用一块丝绸包好香炉说：下个月日本人要来看这只香炉，你这样一讲我就放心了， 说明它确实是我家祖传的香炉。
三
山本一郎和松田第二次来的时候，洪银娇就打了一个电话给汪水生，然后把山本和松田带回家。当洪银娇从保险柜里把香炉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山本的小眼睛猛地睁大了。他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放大镜仔细地转着看，眼里流露出一种贪婪的光亮，恨不得一口把香炉呑下去。当然，他的神态没有逃过汪水生的眼睛，汪水生在心里打起了这个日本人的主意。
山本足足看了一个小时，然后对洪银娇说：洪小姐，我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洪银娇点头说：没关系 ，你拍吧。
山本拍好照片，汪水生便问：山本先生，这是不是你要看的那只香炉？
山本微微一笑说：没错，这正是洪家祖传的香炉。
汪水生当然知道不会错，不过他还是要试探一下山本，便说：你怎么知道不会错呢？
山本斜他一眼，心里想，也许从这个人身上可以达到目的，便笑着说：我在早稻田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对中国古文化还是有所研究的
松田插嘴说：山本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汉学家，出过好几本专著呢。
临走，山本转动着小眼睛对洪银娇说：洪小姐，谢谢你，我这趟总算没有白跑。我要在新安宾馆住一个星期，过几天再来拜访洪小姐和汪先生。他这话也是说给汪水生听的。
送走了山本和松田，汪水生立即对洪银娇说：银娇，看样子，山本很喜欢这个香炉呢，他要是愿意买，我就卖给他。
洪银娇把香炉放进保险柜说：亏你想得出来，他出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卖的。
汪水生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要向钱看，留着这个香炉有屁用啊。
洪银娇说：留着有什么用你就不用管了，你是不会理解我们洪家对这个香炉的感情。我父亲在文革中为了保护这只香炉，差点被造反派打死。
汪水生说：既然香炉那么重要，那你还要丈夫干什么？
洪银娇白了他一眼说：汪水生，你也别打这个香炉的主意了，如果你哪一天不称职了，这个香炉就会取代你的位置。
汪水生知道洪银娇的脾气，她不同意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转来，去找李爱古商量对策。
李爱古听到汪水生想卖香炉，先是一惊，然后想了想说：办法不是没有，但要担很大风险。
汪水生说：风险我来担，事成之后给你百分之十的报酬怎么样？
李爱古动心了，这只香炉少说也要值100万美元，百分之十就是十万美元，能不动心吗？便试探的说：你打算开价多少？
汪水生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说多少合适呢？
李爱古说：这是国宝，少说也要值100万美元。
啊！那么多，汪水生张大了嘴巴说：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机会。
李爱古沉思了一会说：我这里也有一只香炉，请人略做加工仿制成御赐香炉，你拿回去把那个真的换出来放我这里，和日本人谈好后，立即成交。
汪水生高兴地说：行，这个办法好，保险柜的钥匙我有一把，随时可以把香炉拿出来。
四
汪水生换好香炉之后，便在李爱古那里借了一个明代瓷盘，想以此先试探一下山本，然后再谈香炉的交易。
山本在新安宾馆房间里一见到汪水生，便明白了他的来意，看到汪水生拿出的明代瓷盘后就微笑着说：汪先生开个价吧。
汪水生说：还是请山本先生开个价。
山本便不推辞，就说：100美元我要了。
汪水生暗自高兴，就说：这个瓷盘是你的了。不过还有一样东西，不知山本先生可有兴趣？
山本小眼睛转了一转说：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汪水生说：这个东西其实你是见过的，就是宋代皇帝御赐香炉。
山本知道，这才是汪水生来的真实目的，便点点头说：很好，不知汪先生打算开价多少啊？
汪水生故作轻松地说：那可是国宝啊，当然我也不可能漫天要价，就100万美元。如果山本先生觉得这个价高了，就当我没说。
山本沉默了，100万美元其实还是便宜的，但是他不能轻易就表态。
汪水生不明白山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点着急了便说：如果你不打算要，那就算了，我这就回去了。
山本微笑了一下，然后说：好吧，既然汪先生这么有诚意，那就按汪先生说的价格成交。你去把香炉拿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汪水生没想到山本真的同意了，连忙跑到李爱古那里，拿出香炉就走。
李爱古正在和一个客人谈生意，就说：你等一会再走，我还有话和你说。
可是汪水生哪有心思等，他似乎看到100万美元在向他招手呢，便说：有话等我回来再说，日本人正等着我呢。
汪水生再次来到新安宾馆山本的房间，把香炉递给山本一郎。
山本用放大镜看了一会，脸色渐渐变了。他把香炉放到汪水生面前说：汪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汪水生大吃一惊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山本严肃地说：这不是洪家祖传的御赐香炉，而是一件仿制品。
汪水生晕了， 摇头说：不可能啊！
山本说：这御赐香炉四个字是后来写上去的，而且也没有赵顼两个小字，那是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你如果不信，就拿去请别人鉴定吧。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汪水生拿着仿制品，决定先回家看看，总不会有两只仿制品吧。
他回到家，打开保险柜，只见放香炉的地方空了，香炉呢？难道飞了不成。他伸手一摸，摸到一张纸，赶紧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水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坐在飞机上了。你大概很奇怪吧，怎么被你换过了的香炉又变成仿制品了呢？就让我来为你揭穿这个谜底吧。在你准备去山本那里谈交易的头一天下午，李爱古打电话把我叫过去，说了你的调包计划，他尽管可以得到10万美元，但他毕竟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也不愿为盗卖国宝承担坐牢的风险。他反复考虑后，就叫我把真品换了回来。
御赐香炉虽然是我们洪家的传家之宝，但它毕竟是国家的文物。我昨夜一夜未睡，最后决定把香炉献给国家博物馆，算是一个赤子的爱国之心吧。我想洪家祖先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的。
银娇留言
汪水生看完信，软绵绵地坐到了沙发上。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他第一次感觉到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妻子。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桂忠阳 ：安徽省宁国市人，大学文化，笔名风度依旧，作家，网络写手。年轻时插过队，当过煤矿工人，小学校长，粉碎“四人帮”后恢复高考上大学。在大学读书期间，就在省级刊物上发表过小说和散文。大学毕业后进入政府部门工作，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安徽日报》副刊上发表报告文学《好一个狂矿长》、小说《无情剑》，在《青春》《安徽文学》《小说月报》《清明》《传奇传记文学选刊》《佛山文艺》《小小说选刊》《小说界》《珠海》《西部法制文学》等刊物上发表小说数十篇，在《故事会》《上海故事》《山海经》《故事林》《古今故事报》《今古传奇故事版》等报刊上发表故事数百篇。迄今已发表文学作品五百多万字，数十次在全国各地获文学奖。在凤凰网发长篇小说《仕途风云》（一百五十万字）、《欲望都市》（六十多万字）等长篇小说八部。
代表作——
长篇小说：《仕途风云》《权力的魅力》《阴谋与爱情》《情场笔记》《欲望都市》《惊魂人生路》《虎将杨虎》《状元之歌》。
中篇小说 ：《青春的漩涡》《毕竟东流去》。
短篇小说 ：《黑与白的变奏》《爱在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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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安杯”首届全国征文大赛组委会
“望安山文学”编辑部
2020年11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