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常识网五探“榆辽路”
作者｜乔利生
现榆辽公路图
古榆辽公路，东起辽县（今左权县）西至榆社，这是条古官道，历史悠久，是榆社人去古辽州乃至阳泉、河北的要道，也是辽州人去省会太原及晋中平原的必经之路。沿途驿站店铺众多，商贾往来频繁，非常热闹。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在原路的基础上拓宽改造，修成了标准的三级柏油公路，即现在的S319省道（太邢公路）。作者五探榆辽路，实地考察，还原历史，展现榆辽公路的今昔变化和历史意义。作协人对历史的敬畏、对创作的执着精神，在作者身上充分体现，请大家一起阅读。——编者
缘 起
1940年6月，日军占领榆社后也控制了榆辽公路，将榆辽公路向东北和西南延伸，与正太铁路和白晋铁路连起来。在全长45公里长的公路上修筑了榆社、沿壁、王景、管头、小岭底、铺上、石匣、辽县城等八个炮台。实现了日军对根据地“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也是日军的“格子网”统治的一部分。这条路的通车，日军军车往来频繁，运输繁忙，是日军侵入太行根据地的一条重要通道，战略作用非常重要。据点里的鬼子经常出来，对根据地群众烧杀淫抢，频繁的“清剿”、疯狂的“扫荡”。此时的榆辽公路成了纵深嵌入根据地的一条毒藤，老百姓对其恨之入骨。
1940年9月23日至29日，百团大战第二阶段，八路军一举将除辽县城以外的其余七个据点全部攻克，炸毁了炮台，全歼了守军，彻底打烂了榆辽公路，斩断了这条深入根据地的毒藤，解放了沿途群众。1942年2月17日，日军第二次侵入榆社县，又恢复了榆辽公路的统治，直到1944年3月日军第二次被赶出榆社为止。这一时期日军的榆辽公路在那里？是原来的古榆辽公路，还是另开劈了一条新的路线？查阅史料，记载的都比较含糊，没有明确的记录是不是同一条线，但在民间一直有另一种说法；日军在古榆辽路南部大山里的山脊上，新修了条山路，也就是说有第二条榆辽路的存在。
后来我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榆社县历史》的编写，在整理这段史料时这个问题更加突出。日军第二次占领榆辽路时并没有修复百团大战被炸毁的炮台，而是在榆辽公路的南侧约有三四公里的深山的主峰上，新修了两个大炮台，黑神山炮台和红都山炮台，这两个炮台距古榆辽公路都比较远，并不在一条线上，这么远的距离是在保护了古榆辽公路吗？在《左权抗日烽火》一书中有“……征河北劳工及沿途群众千余人修通榆辽路……”的记录，古榆辽公路本来就通畅，只是在战争中破坏了点，还需要千余名劳工的修复吗？从这些史料佐证可以判断，民间传说是正确的，百团大战之后日军废弃了古榆辽公路，在山区重修了一条新的榆辽路。
我觉得有必要澄清这个事实，要搞清楚这段历史的真实情况。正好我被左权一家公司聘用做技术指导，在这条路上往来频繁，利用这个条件，沿着路边的村子多次采访知情者，查阅两地的资料，这条路确实存在的，并绘制了地图，近一年的准备，我要亲自到现场勘察，去寻找日军的榆辽运兵专线。
一探“榆辽路”
2019年9月的一个周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我独自一人，背着干粮，第一次试探性的踏上了探寻榆辽路的路。
日军修的榆辽公路遗址
按照知情者的指点和沿着我自己绘地图的路线，从山泉峪村后开始爬上了山梁。在山梁上有一条蜿蜒的山路，一直顺着缓坡向上爬伸。知情者说这条路就是在原日军公路的路基上重修的，现在主要是供附近村里人种地和上山栽树用的。路上有车碾过的痕迹，过了娃娃垴（自然村，已退居）后，车辙逐渐的少了，再往山上走，基本上全成了荒坡，经历了七十多年的风蚀雨冲，路基早已被雨水冲光了，只有在石头山坡上隐隐约约才能出现一段路的痕迹。我牢记知情者告我的一句话，顺着山脊走。凭着自已的判断，象勘探员一样，延着可能修路的山梁摸索着前进。
这里的山与别处不同，光秃秃的，阳坡几乎不见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的植物，在背坡处水土比较丰厚的地方才有荆棘和各种树木，以杏树和杨树较多。当年日军为了怕抗日部队埋伏在路两边的树林里，放火把本来就不多的树木全部烧光，现在看见的树木都是后来又长起来的。行走在山脊上，两面山坡一览无余，就能体会到当时日本人为什么把公路改修到这里，旧的榆辽公路修在峡谷中，经常遭到抗日武装的袭击，鬼子被打怕了，为了躲避打击，小日本煞费苦心，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把路改在了山脊上。
当时正是仲秋，整个山野金灿灿的，山坡上一簇一簇野菊花、还有不知名的各种山花都在竞相怒放，山沟里的梯田地，一层一层庄稼，有谷子、玉茭、大豆等，将山谷染成了黄色，农民正在忙碌的收割着庄稼，噼哩啪啦的收割声在空旷的山野传的特别远。山坡上杏树的叶子变成了红色，远远看去就象山坡上撑着一个个小红伞，格外美观；高高的杨树也成了黄色的塔，叶子象黄蝴蝶飞舞一样漫漫的往下飘落，将山坡铺成了黄色的地毯。还有分布不均的荆棘灌木，也呈现出不同的颜色红、黄、绿、橙，各种颜色构成了一幅色彩画。大自然太美了！住惯了钢筋水泥筑就的居所，看惯了人潮涌动，车水马龙的闹市，来到了这空旷的野外，就象到了仙境一样，真想扔下手头繁忙的工作，来这野外，做个云游闲人！
正值深秋，天高云淡，秋高气爽，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和煦的阳光，照的我满身冒汗，我拿着相机，追着风景拍照，拍完了这个点，另个景又在向我招手。拍着拍着已偏离了方向，顺着另一条山脊走到了一个个石料场，一打听已来到了常家汇村，只好顺着公路返回。第一次探寻失败。
二探“榆辽路”
12月份的一天，已是深冬，万物枯荒，我第二次踏上探寻之路。仅仅三个月，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不知什么时候，在我上次走的山脊上修了一条路，在路的右边阳坡上到处是人，有上千台各样的设备在山坡上一齐轰鸣，一看这阵势，这是在搞太阳能光伏发电。这里的山，方圆几十里全是干石山，耕地几乎没有，植被也很少，阳光直射很强，是最适宜光伏发电的。近年来这种纯净能源正在快速的发展，当地政府这样的决策为民惠农，真是明智之举。根据地形的观察，日军的旧路和新修在山脊上的这条路其本上是重叠。吸取上次的教训，我也顾不上看景了，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快到王家垴（自然村，已退居），新修的路没了，而且山路也陡了。通过地图上的勘察和知情者的讲述，这应该是到了黑森山脚下了，日军的黑神山炮台就在头顶。
黑神山海拨1442米，是这一带群山中的最高点，建在黑神山之巅的山神庙现已不存，只有西侧一面用石条垒砌的大约三米之高的庙墙根基还保留着。废墟上的乱草丛中零乱地散落着残碑和砖瓦石块。从遗址上看，黑神庙不大，超不过两百平方，传说中这里住有一百多日本兵，现在看来住不下，应该另有其他兵营，这里最多是个哨所。选择这里作为军事据点，确实是聪明之举。居高临下，周边数十里一览无余，向下望望我刚才走过的地方，就象一个头朝东北，脚登西南躺着的人体骨骼，头就是黑神山，脚就是榆社县城，我刚才走过的路就是脊椎，两边伸出来无数个小山脊就是肋骨，我上次就是顺着大一点的肋骨走错路的。向东远眺则是没入云雾的茫茫太行山群峰。有记录记载黑神山据榆社县城25华里，可我的手机微信运动显示我已走了18公里（36华里）了。
从黑神山向东进入群峰之中，这里的地貌与黑神山以西的地形截然不同，山连山，峰连峰，树木森林、灌木荆棘突然多起来。根据知情者的指点，我在山峰中努力的寻找山路的痕迹，找了近两个小时，凭感觉看见象似，拐几个山坡，要么是断崖，要么是河沟，都是断头路。这样的山区，就是日军的皮鞭刺刀再厉害，把劳工全打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通公路，也许象民间另一个版本传说的那样，日军的路到黑神山就结束了。那么日军为什么要在这群山中，远离公路、远离村镇修个据点？天色已晚，我又孤身一人，必须在天黑之前下了山，我沿着龙晒凹另一条路下山。在路上遇一放羊的羊胡，在这群山中最有发言权的就是这种人，姓李的羊胡，在这一带山里放羊已有几十年了，他肯定了山路的存在。刚才我是找错了方向，看来我的判断能力还是有问题，这条路在黑神山脚下又折向东南方向，如果没有荆棘灌木的覆盖是能看清路的痕迹的，修路的工程难度不大，说是公路，实际就是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山路，就是顺着阳坡的山梁绕，大约要绕30多华里才能到左权的红都炮台。并指点给我看，并讲了许多关于榆辽路的故事，这是我在众多采访中收获最大的一位。
三探“榆辽路”
我的两次探险的经历感动了身边的朋友，都要与我同行，于是我后来的探寻中有了同僚。
第三次，我们的队伍壮大了，我约了三位朋友从黑神山开始，一头扎进了山峦之中，这一段正处在榆社和左权交界的界山武乡岭山系上，山大而险，植被茂密。正如姓李的羊胡所言，现在正值冬季，植物枯萎，还能辩出一点路的轮廓，如果是夏天，是很难找到道路的。七十年前日军的军车碾压狂奔的山路，如今被醋柳、黄刺玫、荆条等灌木占据，挤的严严实实的，无法通行，只有在全是石头的山坡上才有点道路的痕迹。这里没有村庄，来人也很少，完全是原始的生态，我的几位朋友兴高采烈，一会爬到山顶瞭望，一会滑到河谷戏冰，我心想，用不了多久就要叫唤累。果不如然，吃完我们自带的午饭后，有一位已走不动了。今天本来就是个阴天，到了下午阴的更厉害了，黑云压在了山头，就象快要下雪，三四点时又起了雾，雾越来越大，站在山腰看不见山的顶和底，更要命的是我们迷失了方向，找不见北了，四个人四种意见，现代化的设备一旦没有信号也是废品一个。冬天的天很短，天黑前我们还出不了山，后果将是什么，关键是我们不知向那个方向走，隐隐约约听见有铃铛的声音，有铃铛声必定有人。我们也顾不上寻榆辽路了，顺着铃铛声的方向，翻过了一座山，看见了一群羊，一打听，我们己走到了讲堂乡的石门村。
道沿豁是榆社左权的界岭，呈东西走向，岭上就是榆辽路，岭北是左权，岭南是榆社。左权管头到榆社赤土的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路在道沿豁岭上与榆辽路交叉，这是整条榆辽路唯一的一次交叉路。2012年修引水工程，道沿豁路加宽取直，道沿豁岭被斩断，岭上的榆辽路也断了。
四探“榆辽路”
2020年4月的一天，我们从道沿豁开始向东，第四次踏上了榆辽路。这一次的探寻全在左权县境内，这里的山与榆社的山不大一样，海拨高，山势险，植被好，但日军在这里修的路还是改不了一个字“绕”。我们也在山区绕，最后绕到了左权县的苏家掌村，红都山炮台近在呎尺。由于有一位同僚有点小疾，拜访红都炮台只能等下一次了。
百团大战之后的榆辽公路图
五探“榆辽路”
2020年“五一”放假期间，我和朋友驱车直接到左权县的红都村，这是第五次探寻榆辽路了。我们爬上了村对面的南山顶，这里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红都炮台，是在抗战时惨害榆社和左权人民的杀人的魔窟，凡是被抓进来的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红都山是这一带的制高点，与西边榆社境内的黑神山遥遥相望，直线距离也超不过5公里，但从日军修的山路上差不多要绕20公里。日本人费尽心机，为了躲开险要之处，避开峡谷山沟，不惜浪费汽油就在这山里边绕，所有的路都选择在阳坡的山梁上，既可少遭八路军的伏击，又可避免冬天大雪封路不能通行的麻烦。但是浪费了时间，在战争年代时间代表着什么，日本人不是不知道的，是愚蠢还是不得而为之。
山顶上日军的炮台遗址还在，残垣断壁，灌木丛生，从现存的遗址上看，占地面积很大。据资料记载，这座炮台不是般的普通炮台，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之外，建筑特别坚固，碉堡全用砖块石头构建，有六米多高，重要地方使用了钢筋水泥，炮台由三个呈三角形状排布的圆形碉堡组成，碉堡之间围墙连接，中间暗门甚多。碉堡上枪眼密布，明暗火力互相交叉。碉堡共三层，地上两层和地下一层，内部结构极其复杂，易守难攻。在炮台外围还有一道宽5米深3米的护台壕沟，壕沟中间有一道铁丝网，壕沟沟壁上有无数枪眼，壕沟外面还有三道铁丝网，正门外面安了一个吊桥，其设计构建可谓严密。日军强征千余民夫，历时近一年的时间才建成，这期问死伤民工甚多，日军怕民夫逃跑，把劳累一天的民夫赶进煮开的石灰坑里，烫得腿脚全都起了血泡，然后再关进全用铁丝网围着的石崖下露天过夜，炮楼竣工时，敌人怕被民夫走漏机密，就把剩余的几百民夫和废砖残渣一起，填进炮楼根的壕沟里，制造了“修成炮台活埋人”惨案。日军在其高大的正门上面，用钢筋水泥作成一块大匾，上书“山本大队红都阵地”红色的字体又粗又大、老远就可望见。榆辽公路就从红都炮台根通过，敌从正太线运来的武器装备和人员直接就可进人炮台。这座炮台是契入根据地内部的尖刀，是侵略者坚固的巢穴。全由山本大队100多人驻守，不允许伪警备队进入。日军把它视为华北战场最大的碉保之一，吹嘘是攻不破的堡垒。
炮台的最高层上是瞭望台，上有平射炮、迫击炮、掷弹简、重机枪等重武器，火力配备很猛，炮火可以覆盖这一带的山区，向西可与黑神山炮台相照应，向东可环顾下山之路，通过蛇盘垴、狼牙山、马厩村、七里店进入辽县县城。居高临下把榆辽路一带尽收眼底，既能保护了公路的运输，又能监视这带山区的抗日活动。在战略地位上至为重要。
日军的这一决策还很毒辣，原榆辽公路45公里的路线设了六个炮台，并驻有重兵，还经常遭抗日军民的破坏，改线之后约70公里长的公路上，只设了两个炮台，抗日军民的活动却受到限制。查阅史料1942年至1944年两年期间，日军第二次占领榆社县城之后，榆辽路上发生的战事，还没有日军第一次占领榆社城1940年6月至9月三个月间，古榆辽公路上发生的战事不多。
经过实地考察，民间采访和历史资料的查证，确定在抗日战争期间榆辽公路有两条，即；百团大战前的“古榆辽公路”和百团大战之后“新榆辽路”。两条公路的位置处于平行状态，同时并存。
新榆辽路的路线是；榆社城（杜余沟）→山泉峪→娃娃垴→黑神山→后石门→道沿豁→苏家掌→红都山→蛇盘垴→狼牙山→马厩村→七里店→辽县城（今左权）。
1944年3月，榆社县第二次光复，日军被赶出了榆社县，1944年7月红都炮台被八路军三八五旅七六九团收复，日军修在山里的榆辽路也被斩断。经过七十多年的风蚀雨冲，荆长棘生，这条含着根据地人民血与泪的“山路”已不复存在了，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之中。
作者简介
乔利生，山西榆社县人。经理人，主管中药师，工程师；喜欢写作，喜欢历史，参与《中国共产党榆社县历史》的编纂；现为中华文化促进会会员，榆社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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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年5月1日-6月1日
题目：1.我的 情结； 2. 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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