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行原创散文丨老人与海的阅读

老人与海的阅读
文/周长行
我是读过《老人与海》的，那是在别处，好多年前的事情，但这次来到青岛黄海之滨度假，又买了一本来读。
出门旅游不喜欢带书，走到哪里，想读什么，就地购买下来，一方面满足即兴翻翻的兴趣，一方面也为自己藏书增添“地方气息”。人家是“不同版本”，我也有“不同版本”，只是多了一个“不同地方”。这样购自不同地方的书籍，既有“到此一游”的纪念意义，又沾点“一方水土，养一方书”的“仙气”。从纯粹读书角度上，却也产生一种被“带入”感，挺新颖，挺微妙的一种感觉。
《老人与海》描写了一位老渔夫圣地亚哥在海上捕鱼，经过了84天还没有捕到一条鱼，大家都说他运气不好，不吉利，他还听到不少嘲笑声。等到第85天，他决意去渔夫们从未到过的加勒比海深海打鱼，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勇气。在深海上，老人发现了一条比他的渔船还大的马林鱼，他克服了重重困难和危险，经过生死搏斗，终于在第三天早晨，把鱼叉刺进了马林鱼的心脏。船儿装不下这条大鱼，老人就把它捆绑在船的一侧顺风返航，然而，这并不能说他已获得了胜利。在返回途中，老人遭遇了鲨鱼的五次袭击，一次比一次要命，他用鱼叉、船桨和刀子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最后连马林鱼的头骨都用上进行反击，而结局却让读者难以承受。当他驾驶小船回到港口时，本来可以为他赚来一大笔财富的马林鱼却只剩下一副巨大的残缺不堪的白骨头架子了。“现在这鱼骨只是一堆废物，等着潮水把它冲走”。为此，老人的朋友都伤心地哭了，这样的结尾，曾让我头昏目眩心灰意懒。而这次青岛黄海边上的阅读，同是那样的结尾，却令我在巨大的震撼中荡气回肠，思想趋近透彻，“兴奋”不已，且在读书观念上窥见到一条“大鱼”的脊梁。
这是一部只有一百多页的中篇小说，当年读它时，一个晚上就翻完了，可这次黄海之滨的阅读，却舍不得尽快读完。人老了对好东西，大都是这样。我整整读了十个“半天”，这话有点拗口，实则是，我每天的上午读《老人与海》，下午去大海游泳。这样我等于每天都泡在海里，一个是波涛滚滚的中国黄海，一个是海明威笔下的加勒比海。我爱上游泳好多年，可我在海边阅读《老人与海》唯独这一次。我不仅是一字一句地读，而且是“细嚼慢咽”似地读，一边是大海的涛声，一边是细微的默读声。好像大海正在为我的默读伴奏。我常常在一两句话上流连忘返较长时间。比如老人年轻时与大块黑人比赛扳手腕的那段描写，海明威的描写令人叹服，千把字的段落，我足足看了大半个上午。看了想，想了看，如醉如痴，总也不肯放下这一段往下读。我老了，读得慢了，尤其喜欢把一本书掰碎了敲碎了读，读“碎”它。藉此在思想的大海里畅游，舍不得上岸。沉吟，品味，把玩，质疑，反正，回环往复，读着读着，仿佛书中的老人就是我本人了。说这话有点害羞，人家是海明威笔下的英雄，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老头。然而，我还是觉得我们在同是“老人”的年龄背景下，有着许多相同或相通之处。我们都有一部不屈不挠的个人奋斗史，只不过他是加勒比海捕鱼的奋斗史，我是在中国茫茫人海中“捕鱼”的奋斗史。圣地亚哥的个人信条是“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不可能被打败”；我的信条是“行者天下”：如果你不行，你落魄，你一定会很惨！所以，“行“者才有天下；我坚信，孙行者的“行”字里也暗藏着作者吴承恩“一定能行”的信念。即使是“周长行”这个名字也藏有一个“行”字的宿命，我必须奋力打拼，让自己“一定能行，一定长行”起来。圣地亚哥决意要到渔夫们都不曾也不敢去的深海去碰碰运气，证明他“行”，一定行！我也有过冒死一搏的经历，证明我并不比别人差甚至是略“行”一筹。然而，相同相通并不是完全相等，圣地亚哥毕竟是海明威虚构出来的，我呢，是现实生活中一个大活人。但是，无论怎样说，我确实是被“带入”了，有时我觉得我也是海明威似的人物。他当过兵，我也当过兵。他当过记者，我也当过记者，而且我们最终都在“作家”这面旗帜下奋力笔耕。
《老人与海》的故事是被海水泡成的，我在海边上阅读它，在搏风击浪中回味它，置身其中的感觉尤其强烈。靠近了，走进了，沉浸其中，故事的光芒才能把你灼热。比如圣地亚哥在海上靠吃生鱼生虾度日的那些精彩描写，比如“深蓝色的海水是万能良药”的发现，比如圣地亚哥孤身一人不分昼夜地漂泊在大海上的种种感受或种种细节等等，不在海边，不在海水里泡着读，很难产生那种“带入感”，更不要说共振与共鸣。
这次在海边的阅读，实则是两片海域、两个老人互相参照互为镜子的阅读，它所产生的“海上效应”证实了我的发现，也可以叫“一孔之见”：特定的读书环境，比如此次的海边阅读，能把作品尤其是《老人与海》这样的作品从平面变成立体，让读者变成书中人物或作者，洞彻到此书的角角落落，入微至极，从读字到读意到读人生百态到最终读自己，读到自己心里去，进而颠覆了一个读者对于一本书的既往认知，有抓到了一条大鱼的欣喜或惊喜……
（8月17日。青岛西海岸。）
【作者简介】周长行（男），山东省济宁市人。1949年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1969年参军入伍，1990年转业后供职于电视台直至退休。农民、老兵、记者、作家集于一身。主要著作：长篇纪实文学《伟大的我们》《鲲鹏腾飞的地方》《大山的呼唤》。长篇人物传记《不醉不说乔羽的大河之恋》《大浪淘金》。1995年曾执笔撰写中央电视台39集大型电视系列片《大京九》。多次获得国家“五个一工程”等奖励。《不醉不说乔羽的大河之恋》被52个国家和地区图书馆收藏。自2015年以来创办公众号平台，面向社会底层，记录现实生活，表达百姓悲欢，已发表上百万字的原创作品。其中，《曾经的二炮工程兵，正经历着身心的双痛之痛》《老兵系列》《乔羽二嫂的故事》《故乡系列》《浑人八斤》等作品分别拥有数万乃至上千万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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