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小妖说：你离开我，我就保你荣华富贵。

作者：易安从嘉
01
天台山，崎岖小径上。
阮肇茫然地望了一眼没有尽头的山路，对刘晨说：“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刘晨也不乐观。
但刘晨想到这次采摘了不少稀有药材，娇妻还在家里等着，便强打着精神硬支撑下去。
两人已经饿了好些天，连水壶里的水，昨天也喝干了。
这天台山，药材稀有，但路途遥远，山路崎岖。若非为了生计，谁又愿意到这里来采药呢。
进山前，两人做足了准备，带有整整七日的干粮。
却没想到，采到药后，兜兜转转，一直没能寻得到出山的路。
02
刘晨和阮肇正精疲力竭地走着。
突然，阮肇抬起手，颤抖着指向前方，激动地说：“桃子……有桃子！”
刘晨也看到了。不远处有个桃树林，枝头结满果实。
阮肇和刘晨连忙朝桃林奔去。
他们吃了不少桃，稍作休息，便继续赶路。
在桃林另一边，他们发现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水，清澈见底。
阮肇和刘晨赶紧脱下衣服，跳入溪中，喝水洗澡。
正洗着，溪流上游突然飘来一些芜菁叶，恰好两人刚才吃桃子时无节制，有些腹胀，便随手取来几片揉碎，就着溪水嚼食了。
洗完澡后，两人一扫多日的邋遢与疲惫。
他俩坐在溪边，开始仔细琢磨如何出山。
阮肇心里十分纳闷：为何这几日像是鬼打墙一般，总是走不出去，大白天也是如此。
刘晨砍下一根桃树枝，把它削尖，在溪中叉鱼，以用来烤着吃。没叉一会儿，溪流中竟然飘来两个木盘，木盘中放着两碗胡麻饭，像是专门为他俩准备的。
刘晨截下饭，与阮肇相互安慰：天无绝人之路，看来此处离人家很近了。
两人顺着溪流，逆流而上。越过山头，发现溪流源头乃是一峡谷，只有一条极细的缝隙。两人面面相觑。
刘晨耳朵灵敏，听见源头那边有人嬉戏的声音。
阮肇认为可以通过水路进去。
两人将此前拾到的胡麻饭吃了，准备进去。
刘晨却踟蹰不前。
阮肇拍拍脑袋，“我忘了，你不识水性！”
说罢，阮肇将两人的腰带取下来，绑紧并打上死结，把木盘装进药篓，封好药材，背在背上。
在溪边，阮肇又指导刘晨潜了几次水，鼓励一番，便一头扎进水中，向溪流源头游去。
刘晨鼓足勇气，紧跟着阮肇跳入溪中，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憋死时，出现了一丝光亮，到岸了。
03
岸边站着两个年轻姑娘。
一人穿着白裙，一人穿着紫裙，风一吹，裙摆飘逸。
刘晨以为自己死了，痴痴地说：“仙女……我是升天了吗？”
听刘晨这么说，两位姑娘掩嘴咯咯直笑。
阮肇拍了拍刘晨的脸，“清醒点，我们到岸了！”
阮肇又转头对两位姑娘说：“姑娘见笑了，我这兄弟不识水性，怕是憋气久了有些头晕，请问姑娘贵姓？”
白裙姑娘嫣然一笑：“我叫柳芸，她叫小惜，我们是表姐妹。”
柳芸和小惜好像早就认识阮肇和刘晨一般，一人扶着一个。
小惜柔声说：“两位辛苦了，请随我们回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吧！”
刘晨和阮肇更是疑惑不解。
柳芸见状，笑着问：“你们是否吃了芜菁叶和胡麻饭？”
阮肇反应过来，赶紧将搁胡麻饭的木盘取出来，递给她：“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这饭，我俩怕是熬不过去。”
柳芸接过木盘，责怪道：“为何来晚了？”
刘晨和阮肇十分不解。
柳芸说罢，便引着他们回到家中。
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位姑娘的家中，奴仆数人，但无长辈。
04
刘晨和阮肇暗想，看来这两位女子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还有奴仆伺候。
她们的府邸，也是十分讲究与华丽。
红木雕花的门楣，两旁摆有石麒麟，庭院错落有致，小径繁花似锦。
四人刚到厅内，便有两个丫鬟迎了上来。
小惜吩咐道：“你们把两位公子带去沐浴更衣吧，晚宴一会儿就好。”
刘晨和阮肇分别去了南北两个房间。
刘晨换上一身白衣，阮肇换上一袭紫袍，落座之后，与柳芸和小惜如同夫妇一样般配。
餐桌上有胡麻饭、山羊脯、牛肉、鱼汤等等，各色菜肴滋味鲜美，用珍馐美馔形容也不为过。
席间，小惜与柳芸不停地向刘、阮二人敬酒，推杯换盏间，酒足饭饱。
饱暖思淫欲。
是夜，小惜和丫鬟扶着阮肇进了闺房。柳芸则将刘晨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05
第二日清晨。
阮肇睁眼看着不着寸缕的小惜，猛地用手遮住眼。
小惜媚笑：“阮郎莫不是忘了昨夜之事？”
阮肇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怕委屈了小惜姑娘。”
柳芸的闺房，又是另一番情景。
刘晨娶过妻，是经历过情事之人。
他醒来盯着柳芸的睡颜许久，情到深处，还轻啄一下她的额头。
待柳芸醒来，刘晨先是致歉，接着又关心她是否有不适。还叫丫鬟准备热水，替柳芸擦洗、更衣。
柳芸默默享受着刘晨的体贴，不禁有些心动。
待四人换洗完毕出来，屋外一群美若天仙的女子捧着桃子前来，一同道喜“恭喜两位妹妹觅得郎君！”
一阵欢闹过后，便是对阮肇和刘晨细细打量。
午餐之时，觥筹交错，丝竹乐曲，一片喧闹。
下午，那些女子便都散了。
四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美味佳肴，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此般十日，阮肇提及想回家一趟，告知父母长辈，欲找媒人前来迎娶小惜。
刘晨这边，也是充满歉意，询问柳芸是否愿与家中糟糠之妻成为平妻。
对于两人的提议，两位女子皆拒绝了，表示不需这些虚礼。
小惜说：“至于家中长辈，两位郎君放心，已经安排好了，生活无忧。”
06
几日后，丫鬟带来两封信。
刘晨与阮肇从信中，得知家里衣食无忧，便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阮肇青涩，有些呆傻，每日和小惜研究医术医理，采药识性。小惜在关键处，便提点一番。
刘晨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与柳芸研究经商之道，算术之技。
不日，两人都有了十足的进步。
在山中呆了半年有余，春回大地，百鸟啼鸣，小惜和柳芸都有了身孕。
刘晨又想家中的妻子，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快生了，于是旧事重提，要返乡。
阮肇也想回去看看家中老娘，准备带来，到时方便照顾小惜月子。
这一次，两个女子没有过多挽留。
柳芸说：“你们要走，我们不拦着，但此次离开，就不能再回来了。”
小惜望着阮肇，依依不舍地说：“阮郎，你真的要走吗？”
阮肇不解地问：“小惜，为什么你不愿意与我一同离开呢？”
小惜伤心地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们离不开，你们走了也回不来，这是族规。这座山有结界，不可以随意进出的。”
刘晨和阮肇都很疑惑。
柳芸说：“如今有两条路，留在这里，过平淡日子，如果可以，我们愿意子女成群。或者离开，不再回来，出去后保你们荣华富贵。”
柳芸看向刘晨，捕捉到他眼里转瞬即逝的欣喜，不禁心痛。
柳芸深叹一口气：“作何选择，你们可以三日后再告诉我们。”
07
刘晨有些犹豫。当晚，他约阮肇月下交谈。
刘晨说：“阮兄，我们出去以后，可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可是我们的奋斗目标，出去就能实现，你不动心吗？”
阮肇略微沉吟：“可是小惜如今已有身孕，我怎能辜负她的一片真情？”
刘晨不屑地说：“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她们都不要我们负责，你担心什么？我看，她们可能是妖也未可知！”
阮肇听到小惜可能是妖，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走。
过了两日，在约定的三日之期前一夜。
刘晨又找到阮肇：“你的毕生之志不是悬壶济世，拯救苍生吗？在此处，并无外人，也无人生病，你如何实现？”
阮肇没有回答，脚步沉重地回了房。
三日之期到了，柳芸早已料到刘晨要走，已叫丫鬟打点好了行装。
小惜不知阮肇的决定，满怀期盼地望着他。
最终，阮肇还是决定回去。他对小惜嘱咐万千，深怀内疚。
柳芸拿出两个锦囊交给二人，仔细吩咐一定要到了家乡才能打开，否则荣华富贵就与他们无缘。
小惜对阮肇耳语：“阮郎，外出切勿娶妻，切记！”
阮肇和刘晨进了马车，须臾之间就到了故乡。
出了车门，赶马车的人不知去向，眼前早已沧海桑田，衣着有异。
刘晨打开锦囊，乃知山中一日，地上一年，此去经年，已过几代矣。囊中有两人现今的身份证明，可以自由选择工作，另有银钱若干。
08
五年后。
阮肇因高超的医术，成为太医院里最年轻的院判。
刘晨也成为京城首富。
阮肇一直记着小惜的话，未娶妻，救了几个穷苦女子，也算纳了妾，皆无所出，便收养了几个孤苦儿童，作义子义女，好生教养。
刘晨妻妾成群，正妻是朝中重臣之女，也无出，倒是从烟柳巷赎回的几个莺莺燕燕，有零星几个孩子。
刘晨百年之后，树死猢狲散，阮肇看刘家支离破碎，方知刘家妾室所生并非刘晨的骨血。
若干年后。
阮肇在弥留之际，见到了小惜，小惜还是年轻时的模样，身边跟着一个女孩，甜甜地叫了声爹。
小惜握着阮肇的手，告诉他全部真相：“阮郎，我族只有女子，因此需要你们外来的男子帮我们延续子孙，若是你们留下，会青春永驻，子女成群。你们离开，的确可以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贵，但不会再有子嗣。你很善良，你的义子义女会为你好好送终的。但愿，我们来世再见。”
爱情应当保留其纯真的一面，轻易可得的钱财，必定有不为人知的代价。
刘晨，至死也不懂。
阮肇，用真心换来了真相和善终。
End
来源：
1.此故事改编《太平广记》之“天台二女”。
2.胡麻饭别称“神仙饭”。
3.芜菁叶有消食下气、解毒消肿的功效。
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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