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矫达人"尔冬升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592篇文章
很好听，推荐听听。头图为《演员请就位》节目截图。
（一）
影视圈苦“场面话”久矣。
导演尔冬升在《演员请就位》第二季中，以犀利而毫不留情面的点评，成功出圈，在弹幕中一片“骂的好爽、句句实话、爽到了”的评论之余，频频把自己送上热搜。
节目里第一场王楚然和陈宥维的表演，的确令人头皮发麻感到尴尬，尤其陈宥维的表现，更被网友评为“得了帕金森”。
在郭敬明和赵薇相当客气的点评之后，尔冬升无奈地对旁边的赵薇说了一句：我觉得你们人都很好唉……然后毫不客气地直接火力全开：
“如果你们是以这个片段来做选角，肯定要把你们刷掉。”点评女演员王楚然时，尔冬升一连串灵魂拷问，直接把姑娘整哭了：“你自己知道像你这样外形的演员，全中国有多少吗？太多了！你这种漂漂亮亮的演员，最糟糕是（演绎的角色）没有性格。”
到了点评男演员的时候，尔导更是完全不讲情面：
“你现在回去男团也不行了，年纪大了没粉丝看你了。”张大大表演完《我和我的祖国》里张译的片段之后，尔冬升对他这段表演的评价是两个字：无语。
随后，张大大回避了自己演技上的问题，开始走苦情路线。讲述自己接到这个角色之后压力如何大，如何睡不着觉如何掉头发，甚至跑到医院里去看病……这一段叙述被尔冬升硬生生打断:“你刚刚那些解释，对我来说一点点意义都没有。”
“按照你的片子，你来casting我的戏，我会直接问责选角统筹：我给你那么多时间，你找他？”
如此不留情面的回怼，是习惯了“很棒、加油、辛苦了”综艺三连的观众们很少见的“名场面”。长期以来，明星们无论真实实力如何，在采访和综艺节目中，不厌其烦地向粉丝讲述自己工作压力如何大，工作环境如何辛苦，已经快成了一种“基本操作”。但实际上剥离掉偶像滤镜之后，对于成年人而言，这样的旁证和借口其实是很可笑的。的确，明星拍戏有时是很艰苦。但另一个事实是，当下这个社会里，全中国99%的工作，从业者即使比明星们在片场再辛苦十倍，也拿不到他们那样丰厚的报酬。对任何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成年人而言，如果生活对你的压力只是失眠和掉头发的话，那只说明一件事：生活待你不薄，你过的很轻松。（二）尔冬升如今在网络上被人称为：治矫达人。实际上和盛年时相比，如今63岁的尔冬升已经温柔了许多。香港导演圈里历来不缺火力全开的狠角色，比如尔冬升、比如杜琪峰。面对当红的流量小生、新势力idol，尔冬升堪称一位“完美评委”，台上的其他导演在点评流量明星时，或多或少会有些忌惮。而类似“你没演员天分”这样的狠辣的评语，作为导演，无论是赵薇还是郭敬明，大抵上是没有底气当众讲出来的。
否则以当下的舆论生态，多半要遭到粉丝们的疯狂反噬：对不起，你谁啊？你行你上，靠毒舌博出位吧？您配吗，您有这个资格说这话吗？但，尔冬升刚好有这个资格。他有底气评价别人的相貌，因为他当年也是“小鲜肉”出身，颜值一度很能打，和美人张曼玉谈恋爱的时候，也被媒体赞为“金童玉女”。
尔冬升生就影视世家，母亲演了一辈子戏，两个哥哥也都是业内公认的实力派演员。后来转行做导演，佳作不断《新不了情》《忘不了》《新宿事件》《门徒》，导演作品拿奖拿到手软。论选角眼光，其他三位导演在尔冬升面前大概率要示以“请教”。他实在成就了太多的香港演艺界巨星了。尔冬升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是《癫佬正传》，其中一位配角选了当时香港一位靠脸吃饭的年轻演员，这部电影让这个演员第一次被圈里人关注到演技，他的名字叫梁朝伟。一年之后，梁朝伟凭《人民英雄》拿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座金像奖奖杯。导演，尔冬升。尔冬升捧红的女星就更多了，袁咏仪、张柏芝第一次在金像奖“封后”，演的都是尔冬升电影的女主。舒淇结识尔冬升之前，已是香港知名艳星，其实艳星之路已经快走到顶峰了。拍三级片的香港女星不计其数，没有哪个女孩愿意一直在大荧幕前靠脱衣服或者装假高潮博得观众的好感，但能像舒淇一样，将“脱下去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的女星，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舒淇之所以能成功转型，最关键之处在于她和张国荣一起演的那部三级片《色情男女》。舒淇凭此片一举从一个边缘性演员，昂首走上金像奖的舞台，摘走最佳新人和最佳女配角两座奖杯。《色情男女》，导演尔冬升。电影《门徒》，古天乐凭借深入人心的瘾君子形象，一下子在电影圈站稳脚跟，完成了从电视剧到电影演员的升级。
这部电影里，张静初也贡献了自己入行以来最佳的表演，她吸毒后和吴彦祖做爱的那场戏，令人脊背发凉，糅杂着激情、疯狂和惊悚，以至于电影公映后，有影迷问：“张静初是不是真的磕了药之后拍的这场戏？”
当然，尔冬升能在综艺节目上对演员“不吝赐教”的背后，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作为香港导演，他至今仍未与时俱进，没有主动拥抱当下内地影视圈里“流量为王”的思潮。
尔冬升近年执导的两部电影票房平平，尘埃落定之后，他也不讳言自己的失败。其实电影市场，资本仍是绝对的主角，外人看来导演似乎可以决定一部戏的成败，但实际上，导演真正能够左右的东西很少。
《我是路人甲》遭遇票房滑铁卢之后，尔冬升对媒体表示：“我还是做回原来的尔冬升吧，计算太多真的没用。”（三）随着资本的退潮，今天的影视行业呈现出高度的“内卷化”，这是一个除了“路人甲”之外，每个人都很焦虑的行业。范冰冰事件后，中国影视行业迎来了一场漫长的“退潮”，影视公司扎堆的北京高碑店一度出现了退租潮。当红明星迪丽热巴竟然都出现了一整年没戏拍的状况，急的在综艺节目里对导演们喊话：我有时间。
海清在电影展上，叫上姚晨、梁静集体对导演制片人喊话：“希望给我们更多机会，我们也一定比胡歌便宜，也一样好用。”
这只是资本退潮后影视圈一个小小的镜像。泡沫消失后，投资人掏钱时需要更多的确定性，“票房保障”比“票房想象力”具有了更大吸引力。因此，流量成了行业里人人重视的重要指标，虽然流量明星对票房的贡献度到底比例多少，没有人能最终知道。但站在投资人的角度，和赢得漂亮相比，他们更恐惧于血本无归。所以有那么几年，一部戏，面对好演员和“顶流”的抉择时，资方不得不捏着鼻子选择为观众端上一盘屎。当下流量思维和粉圈文化的一个侧面，在这档综艺里也呈现的淋漓尽致。尔冬升批完陈宥维和王楚然之后，主持人大鹏提议让他们俩抱一下。这个提议遭到了现场陈宥维粉丝的高声反对。结果刚刚要拥抱的两个演员，真的就没敢抱。作为主持人的大鹏，深知如今的粉丝得罪不得，赶紧一遍遍向现场粉丝道歉：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赵薇坐在评委席上翻了一个白眼。但这就是当下流量市场和粉圈生态下的影视圈现状，得粉丝者得“正义”。圈里人都知道流量明星的粉丝惹不起，何况咱们还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准则。
Idol已经成了一面图腾，偶像所有糟糕的表现，都可以被粉丝无条件原谅。甚至某种程度上，偶像不堪的表现和所承受的批评越多，粉丝忠诚度越高涨。他们选择站起来捍卫自己的idol，“与全世界对抗”，以此证明自己的真心和投入，在令公众咋舌的同时，把自己感动得涕泪涟涟。至于演技，害，“我家哥哥很努力了好吗？谁刚出道就能拿影帝？何况这也不是我家哥哥的真实水平……”尔冬升说了几句真话，恨不得让半个微博的吃瓜群众都鼓掌叫好，这背后，是普通观众对粉圈文化和流量明星的积怨已久。毕竟，说好了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但大多数少年归来时，都变成了大腹便便张嘴就是“久仰”的圆滑懂事之人。这也是整件事最尴尬之处：尔冬升只是说了几句大家心里都认可，但却一直没人有胆量敢说出来的话。全靠同行衬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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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慧超，前媒体人、资深品牌公关顾问
作家，已出版《这个世界不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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