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是件坏东西
诗歌除开真实的世界,还应该有一个想像的世界。有一次,刚音与我在四楼的走廊上谈到草莓。
她说,“金铃子,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草莓,只是在欧洲文学的书籍里读到草莓,它总是与爱情与温暖与美好与干净呆在一起。我想这是什么样的水果啊,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水果。有一次我在一个小镇上闲逛,看到一个破旧的很脏的地摊上摊着一堆红色的小小的脏脏的东西,有人告诉我那是草莓。我怎么能够相信那就是我多年来向往的草莓呢?我不相信。”
我说,“我也不相信。”
这是想象的草莓。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草莓”,一颗想象的草莓。我没有见过美人鱼、夜莺、巫婆、荆棘鸟……我们可不可以书写呢?我想是可以的。在你想象的世界这些是存在的,而且非常美妙的存在着。在我的心里“土拨鼠”一定比“田鼠”温暖。“荆棘鸟”一定比“麻雀”歌声嘹亮。“土拨鼠”“荆棘鸟”对我来说才是现实的意向。“田鼠”“麻雀”才是虚构的意向。
“见过的事物”有时候是艺术的敌人,是诗歌的敌人。你没有见过没有见过不能够成为我们拒绝书写的理由。我们可不可以凭空的给世界增加几个词语?你看到的是你生理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它还应该有另外的一个世界。我们通过中介相像到它。诗歌作为最深刻的表现主观世界的文学方式,一个诗人除开具有那种称为“真实”的东西,是否可以迈出自身的疆界。应具备别的:比如想象力,比如虚构。
现实不可能的东西世界,在艺术那里成为可能。一个诗人除开真实的世界,还应该有一个想像的世界。
诗歌是有神秘性的。写诗歌,要写出绿叶,还应该写出绿叶上的露珠;写出雪,还应该写出雪飘落的感觉;写出山脉,还应该写出雾气….神秘性就是那露珠、飘落、雾气……有些人终身在写绿叶雪山脉,可惜写不出露珠雪飘雾气…还在说我写了绿叶,好多绿叶。这有什么用呢?诗歌没有张力,把所有的思想、景物都写完了,都表达完了。你多么热爱故乡,多么热爱亲人,多么热爱祖国。那是分行的散文。不是诗。读者来读什么呢?读者读的是言外之意。
无“意”则不是好诗。诗歌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意境,而不是的意志。
诗歌的浓淡。袁枚在随园卷五.四三中言:诗宜朴不宜巧,然必须大巧之朴;诗宜淡不宜浓,然必须浓后之淡。譬如大贵人,功成宦就,散发解簪,便是名士风流。若少年纨挎,遽为此态,便当笞责。富家雕金琢玉,别有规模;然后竹几藤床,非村夫贫相。大富大贵的名士,功成名就,散发解簪,便是名士风流。而那些少年纨挎,在生活中作种种姿态卖弄自己的一点点能耐,则应当鞭打责怪。
可想,名士不是随随便便就可当的。这“浓”“淡”。“浓后之淡”也是最难把握。
有个朋友说我不喜欢某人的诗歌,因为读不懂。“读懂”是个学问。有些诗歌纯粹乱写,读不懂是正常的,有些诗歌则需要你艰苦跋涉方知风光之美。人人能够读懂的诗歌,不一定就是好诗。反之,亦然。《漫斋语录》曰:“诗用意要精深,下语要平淡。”要做到精深而平淡就是好诗了。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难。读了许多诗,要么平淡无味,毫无诗意;要么故作高深,不知所云。
原载《星星诗刊》2014年第10期
2013年1月18日14:09:08金铃子于璧菡
金铃子简介,号无聊斋主,家居山水之间,中国作协会员,诗人,书画家。中国国家画院曾来德工作室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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