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还是辜负了当初成就自己的东西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278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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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图基于CC0协议引用。
“下个月,我就满23岁了。我逃过兵役,义无反顾地每天抽60根劣质香烟,天黑了,就随便在哪儿凑合一夜。前途一抹黑,生活一团糟……前行的道路上充满了陷阱、推诿、幻想,更要竭力避开无数的诱惑:似乎我干哪行都行,就是当不了作家。”
今天终于读完马尔克斯的自传《活着为了讲述》,回过头来再看印在腰封上的这段话,突然间产生一个奇怪的问题:
一个人生来便有极高天赋,到底是上帝偏爱的馈赠,还是命运残酷的考验?
总之,我是有点恍惚,毕竟,我活了30岁,早已认识到自己面对诸事毫无天赋可言,好在生活对我也还算温柔,抛去那些矫情的呻吟不谈,命运其实并没有真正考验过我。
之所以产生这个问题,是因为我读完马尔克斯的自传,却突然间想起了另一个同样被誉为“天才”的作家,菲茨杰拉德。
要说到天赋,菲茨杰拉德实在要比马尔克斯高出太多。
同样都是写作的人,菲茨杰拉德在24岁的时候就写出了《人间天堂》那样好的作品,不可不谓“天才”。
可马尔克斯的20多岁,一眼望过去几乎是全面的崩溃:
他穷困潦倒,与父亲的矛盾日益加剧,却又不得不接受来自家庭的资助,否则,他一定会饿死在街头。他窘迫的连一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因为经常付不起房租,不得不寄身在咖啡馆里,整日整夜地读书,“多少次看到旭日东升”。他一天抽3包烟,一根烟还没抽完,就迫不及待地点下一根。
“我坚信自己的厄运与生俱来,无可补救,特别是财运和桃花运,命里更是根本没有。”多年以后,马尔克斯在写给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回忆他的二十啷当岁。
菲茨杰拉德凭借《人间天堂》这样一部作品,几乎是立刻声名鹊起,众多杂志社像参加拍卖会一样,不断开出刷新业界认知的天价稿费。
(菲茨杰拉德)
与此同时,他更是在上流场合结识了富家千金泽尔达,在《人间天堂》洛阳纸贵的那一年,菲茨杰拉德和这位白富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短短一年,菲茨杰拉德就完成了阶层跃升,用今天的就是话说就是,升职又加薪,迎娶白富美,瞬间走上人生巅峰。

马尔克斯如今也被人称为“天才作家”,但是看完这本《活着为了讲述》,你会发现,与其说老马天赋高,不若说他是拼尽了所有气力,几乎是在用生命来写作。
他父母一直反对他以笔为生,但马尔克斯一早就下决心,这辈子除了作家,决计不做任何职业。不仅如此,和菲茨杰拉德的天赋之才不同,马尔克斯靠的全是笨功夫:
买不起新式打字机,就一笔一划地靠笔写。在报社做兼职记者的日子,常常在打字机前,一坐就是十余个小时,“我躲在僻静角落,十小时不间断写作,不间断地抽劣质香烟,把自己笼罩在烟雾中,不跟任何人交流,内心孤独得无法自拔。我写得飞快,常常通宵写到天明”。
《枯枝败叶》投稿前,马尔克斯全心投入,疯狂检查和修改,“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是改好了还是改糟了”——可即使这样认真对待和修改,马尔克斯迎来的依然是退稿信,而不是如菲茨杰拉德般一夜成名。
你瞧,这那里有一丝天才的骄傲放纵?分明全是笨鸟的姿态。
(马尔克斯)
菲茨杰拉德20多岁时已经过上了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马尔克斯却连一份报纸都买不起。当他得知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公开发表后,突然发现连买一份报纸的钱都没有,为了一睹自己的作品,马尔克斯不得不央求一位咖啡厅顾客,能否将他手中看过的报纸,送给自己。
不过,故事的后半段,却令人唏嘘:同样被人称为“天才作家”,菲茨杰拉德却永远地“死”在了29岁,而马尔克斯则是用毕生的笔耕不辍,将这身光泽沐浴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
作家黎戈的散文集《时间的果》,里面提到了一个“理才”的概念,注意是理才而不是理财。
她谈的是艺术家或者作家,对自我才华的打理和规划。这个提法很新颖,我也很有共鸣,尤其是对照马尔克斯和菲茨杰拉德。
菲茨杰拉德在29岁之后写完《了不起的盖茨比》之后,就用尽了一生的才华。他出名之后,迅速沦陷在了自我永远无法餍足的欲望黑洞之中,沉醉在女人和酒精之中,他夜夜笙歌。
可以说,盖茨比身上,其实里里外外就是菲茨杰拉德自己的影子。
为了满足家庭与日俱增的开销,他不得不放弃自己钟爱的小说创作,去写一些赚快钱的文字,终日靠酒精麻痹自己。
因为渴望金钱,渴望上层社会的纸醉金迷,菲茨杰拉德拿起笔写作。可也是因为这一切,他的笔尖逐渐失去了光泽。菲茨杰拉德44岁,就已经因为酗酒和常年的糜烂生活,永远地离开了他那个早已腐烂的世界。
菲茨杰拉德在临死前就已经破产,以至于遗嘱中要求举办“最便宜的葬礼”。
可是,在另一片土地上,相似年纪的马尔克斯,却刚刚开始迎来自己的春天。1965年,马尔克斯开始动笔写《百年孤独》,这时,他已经38岁了。
同样都是男人,马尔克斯自从在中学时被妓女“骗去”童贞,也曾沉醉于糜烂淫荡的生活中,他住在妓院,和老师上床,和有夫之妇勾搭成奸,偷情成瘾,还曾一觉醒来,被女人突然回家的丈夫拿枪顶着脑袋上抓奸在床,两个人拿左轮手枪玩“俄罗斯转盘”,差一点丢了小命。
但是,马尔克斯从来没有忘记对写作的努力,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年纪轻轻时,和母亲谈判时那个最初的心灵悸动:“我要写作,否则我会死掉”。
我想,也许菲茨杰拉德23岁时,也曾有这样的笃定,但是最后,他却辜负了成就他的东西。他的一生仿佛就像个轮回:贯穿始终的是两个关键词,才华和财富,这两种东西,菲茨杰拉德都曾经一度拥有,最后,却又全部失去。
这一切,就像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写的那般:
“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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