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顾汉霞：逆飞的雁(二）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64】
逆飞的雁（二）
河南南阳 顾汉霞
在文书岗位上
那天，五连连长和工会主席到十六连面试，我镇静从容不亢不卑。工会主席是个上海人，有些挑剔，提出几个文书工作中常出现的问题，如果遇到，我怎么解决？我说，我没有实践没有发言权，但是如果这些问题出现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身上，我会采用不同的方法因人而解，或去请教像你这样有经验的老领导帮忙解决，你说对吗？他点点头连忙说是。临走时，交代我们连队领导，先转工作关系，三月一号正式上班。
十六连离五连有20多公里，一个在一营，一个在三营。搬家起来也麻烦，虽然东西不多，也拉了一拖拉机。还好，五连已经给我腾了一大间房子，还围了篱笆院墙，打好了火墙灶台。第一天，把儿子的转学证明办好，主管领导蛮客气，说刚来，让我跟大田副连长了解一下连队工作，等上届文书交接完手续，就可以正式开展工作了。
五连是个边远连队，离团部近20公里。有十六个农渠，七千多亩地，职工300多人，有人会问，你前面说过，每人40亩地，地也不够呀。这里的职工包括机务工人，领导业务，林带班，炊事班，菜地班，畜牧排等后勤四角人员。有养猪的，放羊的，放牛的，放水的，有卫生室，有托儿所，还有看家护院队。连队有正连级的连长、指导员，还有三到四名副连长，大田副连长一到两名，机务副连长一名，工会主席一名，加上会计、出纳、统计（大田统计、机务统计）、保管（大田保管、机务保管）、大田技术员、机务技术员、园林技术员、畜牧技术员，还有似官非官的文书，有的团场叫文教。每个连队都是一个庞大的业务领导队伍，五连也不例外。
几天过后，原来的文书过来了，她把所有的交接手续办完，悄悄的告诉我，这个连队是非多，文书不好当，你要注意点。“真的吗？”“自己体验了就知道。”她说。
“三八”妇女节快到了，办公室门前有一块大黑板，指导员说，出一期黑板报吧，职工可喜欢看了。文书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连队，抓好生产，做好宣传，上报材料，写好通讯报道。你自己看着出吧！当时我就蒙了，资料没有，粉笔没有，一年多没有写粉笔字了。怎么办，指导员明显在考验我。那时没有手机，没有度娘，找报纸也来不及了。晚上我打开记忆的闸门，搜集关于三八节来历的有关文章，以及巾帼英雄的有关事迹，绘制板报草图。第二天，到学校借了一盒彩色粉笔，由于做好了充分准备，不到一个小时，庆祝三八妇女节的黑板报大功告成。
指导员笑笑点点头走了，几个班长说，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舒服的板报了，有插图，还有花边，字也不错。我在心里说，当老师有几个不会出黑板报的？事情过去好久了，有一个老职工对我说，当时有人想看你笑话，说你貌不惊人，满脸冻疮，一个普通的河南老大妈，还会写字，看你能出个怎样的黑板报？没想到板报出的不错，给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三八节当天，连队给女职工放假一天，伙房为每位女职工免费一碗红烧肉，我下大田回来晚了，估计伙房没有我的菜了，正吃饭时候，炊事班长派人给我端来一碗红烧肉，说是专门给我留的。就是这碗红烧肉，让我感动好久，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满嘴余香。
当时，连队还是大锅饭，职工像磨盘，不推不转。农业连队当然是生产为主，接下来的工作都是跟生产副连长跑大田。早上，天不亮起床放广播，办公室讨论安排当天工作，上午给职工分工段、记考勤我必须先下地，下午检查验收发工单我最后一个回家。晚上，还要核对工单数据有无差错，真是忙的不亦乐乎。有时还要趁职工下班在广播上学习文件，收发信件、通知事情，一天三顿饭吃不应时。春耕大忙天，早晨下地，晚上进家，累的筋断骨酥，还要挤出时间给团里广播站写广播稿，唱四季歌。好久没有给报社投稿件了，就是有好素材也没有时间写。团里要召开文书座谈会，要求每个文书带两篇文章，我只好赶写。写好一篇，还有一篇没有完成。没想到当天晚上，天气突变，狂风大作，刚铺好的棉花地，地膜被大风吹起，漫天飞舞，连长查看过灾情，叫醒了副连长，副连长叫醒了我，凌晨广播响了，我们商量好分工，每人带一个班，赶到早饭前，把晚播种的五支渠四百亩棉花地，全部进行压膜盖土，压不好地膜不收兵。灾情就是敌人，灾情也是命令，在狂风中，慢慢铺平地膜，赶紧压土，稍不留神，全部掀翻，大家相互配合，铺的铺，盖的盖，老天爷也低头了。早晨，风停了，天晴了，压膜任务完成了，两百多职工收工了。他们都是满身满脸的土，系着围巾的只露两只眼睛，有的只能看见几个牙齿，有的女职工头发吹成了鸡窝，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说笑笑，高高兴兴的回家了。看着这个场面，突发灵感，回到办公室，奋笔疾书，一篇《压膜大会战》的记事新闻跃然纸上，没想到，这篇文章受到宣传科的表扬，还被评为年度好新闻一等奖。
每天带大田职工干活，累是累，但也接着不少人和事，了解一些职工情况，有人找我写信，有人找我查账，有人找我写请假条，有人找我辅导学生作业，甚至还有人找我写离婚协议书，我都有求必应。我想，别人找你是瞧得起你，份内的是工作，份外的是人情。晚上我知道谁家的灯灭的最晚，早上我知道谁家的灯亮的最早，我以《文书》为题，从文书累，文书苦，文书难，文书乐，四个方面，写出了自己的亲身体会，道出了文书的苦衷，刊发在塔里木报上，引起了上面领导的重视，没有多久，团里下文：提高基层文书待遇，文书进入后备干部编制。我的这篇文章，也被写作培训班作为例文，并让我在培训班上谈心得《生活是写作的源泉》，与同行交流写作经验。但是，身边的的事情不都是轰轰烈烈，有的甚至存在很久，没有解决。我是文书，既要负责连队职工的考勤，领兵大田劳动，还要负责单位的报刊征订和信件收发工作。平时忙于大田生产，投递员送信不见人，为防止丢失，只好带走，下次再送，因为五连离团部远，有时日报到连队成了历史报，快件、电报也耽误了时间。为了方便职工，我自制一个信箱挂在墙外，并把钥匙一分为二，给投递员一把，我自己留一把，单位职工可将贴足邮票的信件投到信箱内，无论我在不在家，投递员都可以将外投的信件取出来，在把新来的报纸信件放进去，方便了职工，也方便了自己。我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了一篇题为《偏远连队设信箱就是好》的建议，没想到三个地方竞相发表。后来我不限于只写通讯报道了，也开始写诗歌，散文，随想，杂谈，还有读者来信，呼吁、建议等，拓宽了写作的路子，也锻炼了不同的写作方法。
九十年代中期，兵团大力倡导开荒造田。春播以后，团里把机务工人、机车、农具集中起来去开荒。五连属于边远连队，往南两公里就是戈壁荒滩，往东南三公里就是艾西曼湖，紧靠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几百人的开荒大军，浩浩荡荡，战风沙，斗盐碱，一连三年，开垦出近两万亩耕地。新建了六连，九连，十四连三个农业连队。那些年，先生在机务排上班，常常跟着机车去开荒，半月十天回来一次。那是九六年夏天，正是开荒之际，兵团在乌鲁木齐举办通讯员学习班，我把两个儿子托付给弟弟，只身前往。在那里我们聆听了著名作家的讲话，《兵团日报》，《新疆日报》等一线编辑的发言及用稿内容和要求，优秀通讯员交流他们如何写好通讯报道的经验，受益匪浅，收获颇丰。
那时连队上主要种植棉花和水稻，一白一黄，我们一团就有了金银川镇的名字。全团共有23个农业连队，耕地20多万亩，人口近两万，八连、十连、十九连等大连队耕地都在一万亩以上，小连队也有六千亩地。新垦的荒地，开始必须种植水稻压碱，由于地薄，盐碱大，产量开始不会高，有时甚至把种子都白搭进去。团里鼓励连队不放弃，多放水，对于产量突破两百公斤水稻的连队、地块进行鼓励和表彰。五连五支渠新垦荒地320亩，共收新稻八万多公斤，水稻单产到达了两百五十公斤，受到团里嘉奖，连长赵顺江高兴的上台领奖，合不拢嘴。锦旗刚拿上，奖金没有暖热，屁股刚落座。团长就说：在水稻收割，产量评比竞赛中，功是功，过是过，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该奖励的奖励，该处罚的处罚。五连的新垦荒地产量达到两百五十公斤，在原来价格的基础上加价百分之五十。“但是。”团长停顿了一下，五连正播面积的146—3—2方条田，因为收割茬子深，掉穗多，拉运机车漏粮现象严重，虽然亩产达到八百公斤，同样受到收割质量检查小组的处罚。刚刚上台领奖的赵连长，又会上做了检查，还交了罚款。我参加了这次会议，晚上写了一篇题为《金银川新鲜事——亩产250公斤得奖，单产800公斤受罚》的新闻，隔天就在《新疆军垦报》发表了。
在文书的岗位上，我带着职工挖过水渠，捡过地膜，插过稻秧，拾过棉花，全连两百万公斤棉花，过秤入场我全在，一百多天没曾离开过棉花场。职工的拾花成绩汇总，产量校对，半月一公布，不得有半点差错。因为连队根据拾花成绩，给职工发放计件工资。我还要完成各类的总结，报表，职工考勤，新闻报道等任务。真累，也真苦！可也换来了丰厚的回报和荣誉。工资有原来的每月的七十七元，上涨到一百五十二元，还被评为一团十佳青年，优秀通讯员，第三批河南优秀劳务工等称号。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值了，来新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找准了人生的坐标，我不后悔。
后来，我被提升为工会主席，一干就是七个年头，再后来，回归学校，当了一名教师，直到在教师岗位上退休。回忆三十年的人生历程，我突然感到，人生若没有一段让自己想起来热泪盈眶的奋斗史，那一定是遗憾的人生。因为生活就是在没有绝对确定成功的过程中前行，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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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顾汉霞，女 ，河南南阳人 ，1993年3月支边进疆。当过文书，工会干部，教师等职，现已退休。仍被返聘在教师岗位。中州作家文刊编辑部 顾问：刁仁庆 徐 文 主编：张 静 执行主编：刘 娜 白长新 主播：雅晨副主编：高宏民 杨存德 赵建强审稿编辑：史锋华 袁荣丽 鲁光芬
《中州作家文刊》各基地选稿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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