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阿呷 l 大凉山日常生活图文志(火车站)

大凉山日常生活图文志(火车站)
文 l阿西阿呷
七月,我选择了离家最近的喜德县火车站作为拍摄地,从车站到路口,从下午到傍晚,记录大凉山的平凡生活。绿皮火车是大凉山许多孩子的童年印象,当然也包括我。它曾载着我去到远方的阿玛(外婆)家,曾载着我去到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在这辆火车上,有人携家带口,有人孤家寡人,有警察,有小偷,有不省人事的酒鬼,有不时呻吟的病人,有常年叫卖的小贩,有沉默不言的旅人,有绝望,有希望,有烟有酒,有酒有肉,大凉山的人世百态,浓缩于此。这个大叔看向镜头的时候,我想起了两年前坐火车时遇见的另一位大叔,他们神情相似,都对拍照感到好奇。那天我从喜德上车去往西昌,车厢人出奇得少,一站之后,只剩下我和对面的男人。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诺诺地问道:你这是啥子意思?(不流利的汉语)他看着我总拿手机对着窗外,很不解。于是我把照片拿给他看,用彝语告诉他我在拍照。他愣了一下,突然舒了口气,不再拘谨,认真地看着照片,轻声说了句:技术真好,我还以为你是汉族呢。摆谈之间,他告诉我他的妻子也是阿西家的,问我是哪一支,住在哪里,我告诉他后,他说认识我父亲,于是讲起了许多年前父亲在他们那里做干部时帮他找回了被偷羊群的事,一字一句,皆是当年。临到站时,他看着远山说了一句:山里的雾也散了,我该下车了,你慢走。火车到站,车门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拥堵,但已经较少见到因为拥堵而翻车窗的人。抓拍的翻车窗一幕让我记起七岁那年,同以往一样,车门被挤得水泄不通,车上人挤人,牲畜挤牲畜,一个座位两三个人挤着坐。母亲巴着半开的车窗,父亲用力将她托起,微胖的母亲笨重地翻了进去。乘客们并不介意,有人还帮忙将母亲往里拽。母亲艰难上车后,父亲又将我们姐弟三人一个一个抱起,递进车窗。母亲力气小,坐在窗边的乘客便都来帮忙,抱进一个就将一个放在一边,转身又去抱下一个。那时我总担心火车快开了,父亲会不会上不了车,而父亲总能在车开动前及时翻进来,打仗一般的上车活动才算告一段落。在火车站拍照,很多人是怕相机的,见到相机会转过头去,但遇到的这位老人家,一直盯着相机,最终按捺不住好奇心,前来攀谈,问我这东西是不是很厉害,能拍很多东西,我回答之后与他闲聊,他姓马海,住沙马拉达。我看出他可能想拍照,于是询问之后为他拍下了几张照片,他非常开心,却不敢说出想要照片的愿望。于是我小心问他是否有微信,他答没有,紧接着问我是否能记下他的手机号,将图片发给他。我记下了,并打了过去,让他也记得这是我的号码,过几天我会洗出照片在这里等他。他说,阿普(爷爷)就是很想要这照片。
因为有事耽搁,过了五天我才上街洗出了照片,7月21日中午给阿普打了电话,请他在火车站等我。电话中他说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我,我请他回拨这个电话,但他依旧支吾,我听出他还是不会,便说我会保持联系您。幸而他身边似乎有年轻人,接过了电话,我告知了她事情经过,她问我是否得空来东门大桥一趟,老人会在那里等我,于是我带着侄儿到了东门大桥。不一会儿,老人也到了,接过照片开心极了,说握握手,握握手吧。我说我都忘记叫您脱了口罩拍,他说是啊,有点不好看了,那下次我脱了口罩,在火车站等你,你再给我拍一次可以吗,我说可以呀,您打电话就行。他说太好了,又握住我的手。他说自己不会按电话号码,问我可否把电话号抄在纸上给他,于是我们找了个路边摊,要了纸笔,我写下姓名与电话后把纸条递给了他。他拿着纸条一直道谢:孙女,我太感动了。火车驶来的过程中,我从镜头里看到了这个孩子,他从远处而来,很期待即将到达新的一站。火车停下后,我顺着车头方向寻去,找到了他。面对镜头的孩子十分兴奋,接连比了好几个pose,中间还因为想不出新pose停下来思考,我举起右手比了一个最老套的剪刀手动作,他因为获得了新的pose笑得更灿烂了。火车缓缓启动后,我向他挥手告别,他也十分乖巧地朝我挥手。他像是一个小太阳,融化了今天的日子,雨都变得暖了起来。火车将要开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个孩子,他的眼睛太明亮,太真诚,太简单,我追着火车跑去,想再多拍几张,背后却传来车站工作人员呵斥的声音:“别跟着火车跑,叫你多久了!”我停了下来,看那孩子的眼睛远去在视线中,镜头再长也无法看见了。晚饭过后,我去散步之际,在喜德县火车站路口拍下了这一组照片。这时是傍晚,大多数人已经结束一天的工作,放下了疲惫,但同样也有人还在继续为生活奔波,这一天里有幸福,有烦恼,有辛苦,有轻松,是一生无数个日子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但同样是值得记录的一天。 佳作回顾:阿呷,火车来了,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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