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箫嘉伟：母鸡花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73】
母 鸡 花
河南南阳 箫嘉伟
我的故乡朱家湾位于豫西南，一个寻常的自然村落，背山面水，有风水先生路过此地，大赞，言朱家湾“好一块虎型宝地！对此，路过朱家湾的人都认同。朱家湾这虎型宝地的虎头是祠堂胡家。祠堂胡家前是四季长流的清渠，朱家湾人吃水都在祠堂胡家这里挑。清渠畔，是月季花，木槿花，还有一些花，我已经记不清了，让我终身难忘的是木槿花。
最早对祠堂胡家前的木槿花的记忆是儿时的一个夏天，我跟在母亲身后路过祠堂胡家，母亲指着一株花朵繁密的树说，这是“母鸡花”，“母鸡花？老母鸡的花吗？”母亲扭头笑着说，是啊。直到1993年夏，我才知道，祠堂胡家前的花不是母鸡花，是木槿花。而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年了。1993年的那个夏日，我从淅川县高中回到朱家湾。一个午后，我独自站在祠堂胡家前，那株记忆中茂盛的木槿花似乎变得清瘦了许多，花也不太精神。此时的朱家湾显得寂静，村子里和我一起长大的，大多外出打工去了，在村子里多是老人和学童。我仔细观察过木槿花，木槿开花基本上从夏至开始，花期要到霜降以后的几天里。《礼记》曰：“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木槿花一开，意味着夏天已经过半了。最初的时候，木槿的花蕾被叶子包裹着，绿绿的，花苞前端露出一点点玫瑰红，颇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味道。过一段时日，花苞开始绽开一丝笑脸，露出了红的花瓣。到了花朵半开时，几朵花瓣簇拥在一起，就好像三五好友在品茗闲谈。等到花瓣完全绽放的时候，颜色开始由粉红变成桃红，最终变成了淡紫色。淡紫色的花瓣，堆锦簇绣，纤霞霏霏。在花朵的背后，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闪耀着一圈圈淡淡的光晕。木槿花早晨开花，开始是小喇叭状，而后逐渐变大，在绿色枝叶的支撑下，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到了傍晚，有些花苞闭合了，有些则凋谢了。木槿花又名朝开暮落花由此而来，第二天清晨，夜晚闭合的花苞重新开放，同时又有许多新的花苞开出了新鲜的粉红小花。
相对于今人的匆忙，闲淡的古人真是不懂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安安静静地赏花，他们为花真真诚诚地写诗。《诗经郑风》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其中的“舜华”指的就是木槿花。说同车坐着一位貌美如木槿花的姑娘，她走起路来像鸟儿飞翔一样，十分轻盈；身上佩带着珍贵的美玉，行动起来，美玉轻摇，发出悠扬悦耳的声响。李台白在《咏槿》中将木槿花比作婵娟美女，并感叹木槿花的朝花暮落：“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岂若琼树枝，终岁长翕赩。”李商隐的《槿花》也流露类似的情绪：“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木槿花的朝开暮落惹得诗人们感叹红颜易老，韶华易逝。与李白和李商隐相比，诗人崔诞融就乐观多了。他在《槿花》中说：“槿花不见夕，一日一回新。东风吹桃李，须到明年春。”说的是木槿花虽然朝开而暮落，但却每日都开新花，比起一年才开一回的桃李之花，不知要强多少。前年，我再次回到朱家湾，独自来祠堂胡家前，那株熟悉的木槿花已经不在了，渠边水草丛生，胡姓的两家宅院铁锁上锈迹斑斑，整个朱家湾，几乎看不到一个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我一个静静地站在原来属于木槿花的土地上，看着眼前的蒿坪河一如既往地缓缓流淌，不远处的河边竹园里传来了布谷鸟的叫声，我知道，牧牛时看到朱家湾上空的炊烟后才知道到了吃中午饭了，黄昏时河边竹园的倦鸟齐归林时的喧闹，二里外蒿坪初中自习课下课时的悠扬的钟声……和祠堂胡家前这株熟悉的木槿花一样，都已经成了我们这些还能知道麦子、玉米是如何从地里长出来的一代人的回忆了，就在这些永生难忘的回忆里，蕴含着温暖的文化品质和文化精神，这种温暖，和这种中华民族独有的农耕文明，是一种力量，她能超越时空，直抵心灵；她是一种慰藉，能使活在钢筋混凝土所构造的楼群里的人们偶尔能回望故乡；它是一种生命，能够感染乃至唤醒另一个生命。如今，在远离故乡近万里的阿拉尔，我深深怀念故乡祠堂胡家前的那株木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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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嘉伟，亦名肖加伟，南阳老五，男，70后，幼，亲邻皆呼“老五”，老五不知何许人也，偶尔填表，原籍栏写：河南南阳淅川人。自幼憨拙，及长，颇喜渊明、仰慕东坡。2015年入中国书法家协会之西部新秀隶书班求学，同年九月至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研修班学习。闲时喜临帖读碑，每每闭门横涂竖抹，难登大雅之堂，偶尔凑成“豆腐块”，实在不值一提。中州作家文刊编辑部 顾问：刁仁庆 徐 文 主编：张 静 执行主编：刘 娜 白长新 主播：雅晨副主编：高宏民 杨存德 赵建强审稿编辑：史锋华 袁荣丽 鲁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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