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愿不愿意，猫已成为人类城市生活的重要部分

不管你愿不愿意，猫已成为人类城市生活的重要部分文/老许
一网上有个提问，世界上有多少猫？排在第一位的回答是：“这谁知道，也没人数过”。其实对于这种难以精确计数的问题，人类早已找到了解决方案，那就是模糊统计算法。根据计算，美国家庭养猫总数约为8000万只，中国约为6000万只，美国城市家庭养宠比例约为66%，中国城市家庭养宠比例约为14%。从发展趋势看，中国未来家庭养猫总数，有可能超过2亿只。经济学有很多冷门分支，许氏经济学用来衡量地区经济活跃度和成熟度的“猫指标”，正逐渐被学界认可。我居住在深圳，写此文前查询了深圳最大爱猫组织的会员数量，已超过7万，结合宠物医疗机构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深圳家庭养猫的数量接近50万。养猫者多，被抛弃的流浪猫也多，两者相加，即使保守估计，在深圳生活的猫的数量也已经超过了60万。可以这样说，不管你爱不爱猫，猫已经是人类城市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权重在持续增加中。二作为资深救助者，我总是更多地把眼光投射在流浪猫身上，我与同道所有努力的最终目标，是减少城市中的流浪猫。但客观地说，如果能得到人们适当关爱，有些流浪猫的生活并非那么凄苦，人文环境是关键因素。四十岁的特区，已有点过来人的疲惫，虽然光鲜靓丽的高楼比比皆是，但早期建成的小区仍然不少，相对而言，不免显得拥挤、老旧和凌乱，但流浪猫却特别偏爱这些地方。活在人类生活的缝隙中，流浪猫需要高超的生存技巧。可以断言，所有三岁以上的流浪猫，都是生存大师。深圳早期建设了大量的街区公园，旧小区往往和公园比邻，公园的连绵绿色会延伸到小区，形成很多适合猫咪隐身的区域。这些地方的猫咪，以天为幕，以地为席，穿梭于野地和人居，进退自如。猫是有地盘意识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对饥荒的恐惧，当欲求不多而食物足够时，地盘意识也随之淡化。旧小区一般都会有爱猫人士定点投喂，这些地方的流浪猫就会比别处的更气定神闲。小区和公园的连接地带，往往会有空地，很适合利用来跳广场舞。我经常看到有些猫在周边徘徊，安静地观察着老太太们每天大同小异的动作。公园的条凳下面，常会有猫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饶有兴趣地听旁边老人咿咿呀呀的家长里短。也有猫在甬道上缓缓踱步，一副深沉思索的样子。猫是被人带到城市里的，每只猫不得不学习的一个课程，就是与人相处，这还真是挺为难他们自由放纵的天性的。晚上锻炼的人们匆匆跑过，道旁的猫咪熟视无睹，人和猫彼此相安无事，默认对方存在的合理性。这种场景，是我颇为喜欢的。三在自然界的漫长进化过程中，各种生物彼此争夺空间又彼此妥协，最终形成了平衡态的生物链。人类的异军突起是个意外，而人类“不讲武德”打破了生物圈的均衡稳定，也彻底改变了世界。猫咪作为较小体态的猫科动物的一员，不乏捕猎动物的天性和能耐，在自然界的原始条件下，是足以生存繁衍的，他们本无意成为人类的宠物或伴侣动物，而最早古埃及人的猫神崇拜，也是建立在互利基础上的。人类在改变世界的同时，也将猫咪和自然界进行了大幅度的剥离，现在的猫咪，尤其是被带入城市的猫咪，几乎只能依赖人类才能生存了。只有在流浪猫身上，我们仍然能找到他们残存的野性和强大的环境适应能力。人类在世界漫游，猫咪也被带到世界各地，即使是荒僻的岛屿，也几乎都有了猫咪的足迹。有趣的是，当人类离开后，留下的猫咪依然能继续生存下去。海明威在基维斯特岛上留下的六趾猫家族，就是一个大家熟知的案例。四在深圳，也有能证明猫咪野外生存能力的实例。深圳有个天鹅湖，经常有人在岸边垂钓，成群的红蜻蜓贴着湖岸翩飞。最美的时候是黄昏，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各种鸟都会掠过湖面飞向对岸。对岸有密集的树林，却看不到人走动，那里是鸟类的家园。这就是我要说的北岸。北岸是一个半岛，四周无路可通，围住的目的是为了让鸟类可以安静地栖息。我第一次进去，是攀着铁丝网的外围，光脚从泥泞的浅岸很艰难地涉水进入，原意是想近距离拍鸟，尤其是大量的白鹭，但是我意外地看到了猫！真没想到，这个无人区被猫咪发现了，而且他们怎么会迁徙到了这里实在耐人寻味。东边围墙外是一个长年关着门的政府单位的材料库。也许只是偶然，有一只猫翻墙进入了北岸，然后呼朋唤友，引来了其他的猫咪在这里长住并开枝散叶，这里表面上是鸟的天堂，实际上却也是猫的乐园。北岸的猫初步估计，大约有四十多只，能区分出四个家族，分别为狸花、奶牛、黄白和黄虎斑家族，除了奶牛家族颜色比较一致，其他家族色彩多样，有几只非常漂亮的小三花，脸圆圆的，但非常警觉。草深的地方，猫只要不受惊乱走，即使就在附近，也没办法发现。这里的猫和鸟似乎在各忙各的，但我有一个猜测，这里之所以有猫，而且看上去还那么健康，一定和鸟的大量存在有关。白鹭体型大，不容易成为猫的猎物，健康灵敏的小型鸟动作极为迅速，猫一般也鞭长莫及，但猫总是能吃到一些鸟。当然猫也吃昆虫，虽然没看到，我相信他们也有机会吃到湖里的鱼。我知道猫的能耐，有的猫能原地蹿到两米左右的空中，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又稳稳地落下。猫的存在，在满足自己食物获取的同时，无意间也是在帮助鸟类鱼类淘汰病弱吧！这或许就是自然界本来的样子。猫对我的进入，大概是不那么开心的，这毕竟形成了一种打扰。直到有一天，一只黄白猫忍不住好奇，走得离我太近了，而我刚好转身，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吓了一跳，他迅速逃走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再遇到我，他不再那么紧张兮兮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只黄白公猫向其他猫介绍了我，认识他以后，我明显地更容易看到其他猫了。奶牛猫家族的一只母猫，带着两只小猫，公然出现在离我五六米的大树根部，她好像正在培训孩子捕捉昆虫。我打开相机拍他们时，两只小猫觉得有点不习惯，躲进了草丛里，母猫则依然停留在原处，随便我怎么拍。当然，也可能她是在守卫着身后的孩子，避免我别有意图。在四大家族的领地之间，有着一些自然形成的通道，既是彼此的国界，也是社交的场所。我有时想到处走走，就会经过这些通道。虽然我早就不是第一次走过这些通道了，但每次经过，审核总是少不了的。我走到通道的中间，站定，尽量做出人畜无害的表情，装作只是假道而行，对猫咪们不是特别有兴趣的样子。通过了，就会有猫漫不经心地走出来，眼光表现出无所谓的神色，伸伸懒腰，然后向别处走去。如果我站定不动，就能发现猫在往不同方向散开，有些只是根据响动判断。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对我审核一番，但这种审慎估计是野外猫从数千年和人打交道的经验中培养出来的习惯，他们总是对人类不能完全信任。何况所有流浪猫的形成还不是因为人类不靠谱？这个半岛安静地存在着，鸟日夜在湖面来来往往，猫在树林中悄然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好像一切就该是这样。我希望流浪猫能长期保有这个神奇安宁的栖居地，虽然这份幸运来得有些不太真实。五很多人好奇，人和猫是否能够交流？实际上，这取决于有没有建立起合适的信号系统。虽然鸡同鸭讲不容易，人和猫相互懂得却有可能。自然界因界门纲目科属种而千差万别，也形成了难以逾越的生物屏障，但人类从来就是雄心勃勃的。43年前，人类将旅行者一号送往茫茫太空，携带的金唱片上就有中国的普通话、粤语、闽南话、上海话。如果人类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外星生物都想交流，和同界同门同纲的猫交流，有啥嘛！我喜欢拍流浪猫。流浪猫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和野外环境的美妙融合，他们显得更自由奔放，更神秘莫测，更像大地之子。另一方面，流浪猫的生存又充满了艰辛和悲情，令人时常感到命运的无常之痛。在我熟悉的流浪猫里，小威是我拍得最多的猫。由于和小威差不多天天一起玩，我已经忘记了他小时候的样子了，好像他一直都那么矫健，那么有灵性。其实他也只有九个月大，还是个青涩少年，换成人，连走路说话都不会，而小威已经是一名剽悍威武的公猫了。有些比较势利眼的猫，看到我拿着食物就会靠近，如果只是拿着相机就爱搭不理的。小威不同，他每次看见我都像是久别重逢，甚至兴趣都不在食物上面，他注意我的行踪，紧随不舍，让我每每有被需要着的温暖感觉。像小威那么出色的猫，还没完全长大，就已经被周边的不少女猫暗恋了，比如喜欢搔首弄姿的小英。小英经常在他前方塌下腰肢，委婉地歌唱，可小威完全不解风情，对她视而不见。有天小英又来撩骚，小威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冲而起，跳上了小英的后背，牙齿准确地咬住了小英的脖颈，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跳到边上的台阶上去了。小英先是惊喜着配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英恼怒地望着小威的背影，“你几个意思啊？”虽然我熟悉小威的身世，但小威老给我一种感觉，他本不属于这个群体，如同英雄落难混迹民间，难免鹤立鸡群。他的气质和其他猫那么不同，总是优雅得体，有时会做出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姿态，他好像能跳脱出寻常的生计之外思考着很多事情。小威和他的伙伴们通常会在灰莉丛下面午睡，斑驳的阳光洒落在林间，他们的橘色外衣和落叶颜色类似，有时走很近都不容易发现。我拿着相机过去的时候，只发现了近处的海波和远处的小八，小威大概又去漫游世界了。小八睡意正浓，远远地对我翻了翻眼，看是熟人，又接着做梦了。海波则起身向我走来，他大概太困了，边走边伸懒腰，然后到平台上坐定，看我是不是带了好吃的？这时，有猫蹭着我的裤腿朝海波走了过去，原来是小威！他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了，看他驱赶海波的动作好像在说，这是我朋友，来找我的，没你什么事，滚一边去！小威是很好的模特，落落大方，表情丰富，任拍没脾气。但今天他似乎并不想配合我拍照，他赶走海波后，走过来蹭蹭我，然后径直往前走去，这分明是在说，佛喽蜜！我们就像两个相熟的朋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完全不需要通过语言。小威每次都是跟着我到处走，要我跟着他走，却是破天荒的事。虽然还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但我心里充满了好奇。小威贴着路边走，走走停停，经过棕榈树的时候他停下来拨弄了一下附生的合果芋的叶子，估计对叶子上的什么小虫发生了兴趣，然后他抬头，看着棕榈树的大叶子愣了愣神，似乎在感受风向，接着又往前走了。他穿过健身架，我也穿过健身架。他绕过水池，我也绕过水池。小威走的很快，连转了几个弯，他停下来回头，发现我紧跟着，有些欢喜，温柔地喵了一声，这是他表达对我的满意。可是接下来的路我就跟不上了，因为他钻进了朱樱花的密林，一下就不见了，我只能猜测着往前走。走了三十来米，我已经陷入迷途，不知道接下来再往哪里走了。我准备放弃，也许我误会小威了，他并不是要带我去哪里，他可能已经走远了。正在为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而困惑，忽然听到左前方二十米开外的朱蕉林里传来喵—–喵—–的连续叫声，他故意把声音拖长了，那分明是在呼唤我，好像在说，快来啊，我在这里呢！我赶紧向他跑去。他的脑袋，从一株滴水观音的几片宽大叶片中探出，正在焦急地望着我。等我到跟前，他又钻进树林自顾自走了，不用多久，他的长调又从密林里发出，我便再次回应。在安静的下午，我们很默契地彼此呼应着，这过程真是像梦境一样神秘恍惚。终于，小威停下了。他看我也到了，就钻进了水鬼蕉的林子，很快又钻了出来，然后在一段被青苔所覆盖的碎砖路的尽头站定，他这是在告诉我，这是我的私家园林，我要带你看的地方就是这里。这的确是一个奇妙的所在，它由楼房的背角形成了一个宽阔的绿色空间，各种植物争奇斗艳却渺无人迹，甚至也看不到其他猫在附近活动。我问小威，你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小威得意地昂起了头，似乎说，我是谁啊？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看着小威自豪的神色，我忽然想，这片绿地是小威的吗？如果只有他知道这里，只有他在这里流连，那不是他的又是谁的？我们所自以为拥有的，常常只是一掬流沙。墙那边是人类的居所，但那些仅有几十年产权的房子真的是我们的吗？那么，大地、海洋、阳光、空气又是谁的？温柔的月光呢？掠过脸颊的微风呢？如旋律一样回转的四季呢？江河万古流，人和猫的存在都不过一瞬。大美无言，大美也无价。佛法说妙谛圆融，大多人浑然不觉，而一只叫小威的猫，却无师自通，过着颇有情趣的生活。大家现在知道，什么是人被猫信任的最高境界了吧？我也是借亲身体验来说明，如果彼此足够信任，人和猫的交流和互动并非不可能。六生命是流动不息的，是大炭火炉上火星的扑闪，有新生，有寂灭。那些远古的先知从猫身上悟出了大千世界的机理，然后向世人开示，不是要让人的生命有意义，而是要让人的生命有理由。在城市的社区随意地穿行，总能遇见一些猫，我知道他们的一些往事，从教化先知们开始，他们一直都是有着通天灵性的尘世生灵。我们苦苦挣扎在红尘迷途上不知所终，而猫从来不费这个劲，他们天然地知道许多秘密。猫是属灵的，所以他们的眼神总是那么深邃。是时候坦然接受事实了，猫和人相互已经分不开了。容忍猫咪，关爱猫咪，去体会去享受他们带给人类的美好和陪伴，何乐不为呢？（本文配图由作者拍摄并提供）老许
资深猫奴，救助送养过三百只以上猫咪，摄影作品获亚洲动物基金摄影比赛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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