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香
秋天的山由树叶绘制而成,红的,黄的,绿的树叶。在这样的季节,我不能一直坐在家里。我爬山,把自己也绘入这幅画里。爬山不是出于习惯,而是由于渴望,渴望用斑斓的色彩重新布置自己的大脑。只要头脑运转,总会产生一些废弃的杂物,它们无用,零乱堆积,阻挡思考的路线。清理这些杂物,最好的方法是冥思。在无人的山顶,调匀呼吸,静坐,直到大脑中产生空白。然后,再睁开眼睛,深呼吸,用色彩和气味填补大脑中置换出的空白。视觉是一支笔,会把看到的一切都描画记录下来。在山上,视觉首先描画的是这些彩色的树叶。绿色的树叶,它们大部分还在树上,比较安静。红色和黄色的树叶就不那么安分了,它们抖索身体,积聚能量,随时准备迎接自由的盛典。在我的头脑中,红色和黄色的树叶是不稳定的,它们如果摇动手中的画笔,头脑中便会刮来一阵大风。大风吹响盛典的号角后,它们开始狂欢,它们排成一些象形字,把我围在中间。它们触碰我的头发和衣服,用声音、颜色和气味来打扮我。在这幅画里,我像是一个客人,享用着它们的免费服务。我从我的头脑中出来,躺在山顶晒太阳。我就像一个破茧而出的虫子,用阳光洗刷身上的污垢。秋日的阳光有一股香气,香气一直深入我的血液,再从我的毛孔和皮肤皱褶处奔涌而出。这香气不是气体,它经过视觉和大脑的过滤后,变成了一种意识。它被确认为某种情绪,在狠命地抓曳我的脚他手。你如果在这幅画中看到我,我已经不再是我,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不再是一个动物,我也不是描画出的那片树叶。我是一片香气,正在秋天的树林里肆意狂欢。2012年11月13日垃圾筒
垃圾筒直径约四十厘米,高五十厘米。它看起来像是天然的一个树桩,只是树桩已经很老,中间空心了,就变成了一个垃圾筒。但仔细一看,它是用水泥做的,表面做出一些皱褶和皱纹,再在上面涂上一层颜料,用来谐调周围的风景。如果你是第一次上山,看到路边的拐弯处的垃圾筒,心里可能会有新鲜感。但时间长了,就会对它视而不见。山上有树,树会落叶。山上有草,草会干枯。枯草和落叶算不上垃圾,枯草和落叶是秋天的一种风景。山上有风景,就会有人上山去看。看的人多了,就会踩出路,就会在山上留下一些垃圾。路上杂草丛生,布满荆棘,而且崎岖难行时,垃圾少。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风景,为了方便,修一条大路是必须的。路修到老少咸宜,可以成群结队时,就会有许多垃圾。垃圾的主角是各种各样的食品袋,白色,红色,黑色,黄色和绿色,它们不是自然的颜色,它们和花草树木的颜色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它们携带着人性中某种恶习,散发着化学气味,污染我们的视觉和嗅觉。它们被那些饥饿的人,只长着肮脏的嘴巴,却没有长脑的人带到山上来大煞风景。垃圾筒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想把他们连同他们产生的垃圾一起装在这个筒里,并且伪装成一个树桩,想让它们和周围的自然风景谐调起来。山顶上有塔,是新修的古塔。路也是新修的,垃圾筒就在路边。仍然发绿的毛草耷拉在筒沿上,旁边比毛草高大的艾草已经干枯,它们弯下腰,把长长的枝叶伸进筒里。艾草上是几个红色和黄色的包装袋。艾草下面是什么,是腐烂的草叶,还是夏天的陈年旧账,看不清楚。垃圾筒旁边是一个电杆,电杆立在一个四方的水泥墩上。水泥墩上有半张撕破的报纸。报纸阅读过某个人的屁股后,就变得更加破烂不堪。报纸看着旁边的垃圾筒,希望有一阵风刮过,把自己带到垃圾筒里。电杆旁边还有一些爪子壳,分布在路边的草丛里,和草丛里的满天星为伍。草丛里的满天星,洁净、美丽,在阳光下金灿灿的耀人眼目。爪子壳则不然,它们总想摆出某种超然的姿态,来显示自己的洒脱和高贵,但它们总归是被唾弃之物,看着让人恶心。我把头转向太阳,十点钟的太阳干净明亮,像是刚用什么擦拭过的。天空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云彩。一片落叶在半空中翻飞、坠落。周围没有大树,没有狂风,这片树叶是从那里来的。在我没有想到答案之前,树叶已经落地,混在别的树叶之中了。我看着山下的街道,看着街道上的车流和人流,再想那片树叶的时候,就开始怀疑我自己了。我真的看到了那片树叶吗。如果真有那样一片树叶,树又在那里。难道树是长在空气中吗。树当然是长在空气中的。但那棵树在那里。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使那片树叶到了半空,然后落在我的面前。或者,是那个妖怪变化成这片树叶来戏弄我。再或者,啊,也许它不是一片树叶,而是一块太空陨石,只是长着树叶的模样,有着和树叶一样的颜色和密度。就在我想着那片树叶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已经在下山,到了半山腰上。路面上有一段枯枝,我飞起一脚,树枝掉进了路下一个垃圾筒里。路下面还是路,垃圾筒就在之字形路的拐角处。垃圾筒里有许多垃圾,包括被我踢飞的那段枯树枝。我想,在我到达山底之前,那片莫须有的树叶,我头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也许都应该丢进垃圾筒里。2012年11月19日花草语
更多的时候,我对着花发呆。如果说话,我用目光说话,而不是嘴巴。我相信那花能听懂我的话,能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并且解决这些问题。其实,我也没有多少问题,我只是爱花。我爱这一朵花。这朵花始终不离我的左右,她看着我哭,看着我笑。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她养着我,像养着一个孩子。我爱听她说话。她大部分时候是在野外的草丛里,和那些小草在一起。那些小草也会说话,她们在一起时,就会滔滔不绝。如果有阳光,从花草里流露出来的句子,经过阳光修饰后,就格外明亮、耐人猜摸。这时,我就只有倾听的份了。我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睡着了一般享受句子里散发的香气。我奇怪她们怎么有那么多要说的话,我奇怪她们怎么能说出那么诱人的话语,她们的声音怎么会如此好听,轻易就勾去我的魂魄。有时,那朵花会把自己掩饰成一棵小草,来考验我的判断力。有时,她真的变成了一颗小草,那不是她的错,那是自然规律,无法反抗。尽管她暂时成了一颗小草,我知道她还是那朵花,它总有开花的时候。即就是今天不开,还有明天,明天后,还有另一个明天。我会一直和她说话,等她开花。如果她开花开累了,不再开花了,她本质上还是那朵花。我还会看着她,和她说话。当然,她也会一直看着我,看我笑,看我哭,安慰我,给我提示,始终如一地伴随着我。是谁,什么时候,种下了这花,这花什么时候变成了草,我记不清了。我只是一直倾听着她,像是倾听着上帝。2012年11月21日早晨的大风
大风吹了一晚上,没有吹走黑暗,周围仍然漆黑一片。好在有路灯,黑暗中的路灯显得格外明亮。我沿着河堤跑步,绕过一辆垃圾车。桔黄色的垃圾车上放着一把扫帚,扫帚被风吹斜,阻挡了我的去路。扫地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她用毛巾包着头,只露出了一张脸。大桥旁有一个老头,推着同样颜色的车,他没有戴帽子,花白的头发在狂风中飘舞。他们起早贪黑,捕捉生活中最无用的东西,来实现生命存在的价值。那些纸片、塑料袋不是自然产生的,它们只是一些轻浮的念头,被人丢弃在风中。它们和冻僵的树叶一样无用,而且更加讨厌。它们在大风中如此轻浮,却在扫帚尖上变得沉重,难以捕捉。一群中学生从半坡上下来,他们缩着脖子,身上冒着从网吧里带来的一丝热气。他们知道热气会被冬天的大风吹走,剩下的只是加倍的寒冷。他们身后有一根无形的网线,把学校和网吧联系在一起。去学校的路上,风仍然很大,但吹不断那根无形的网线。这个著名的半坡网吧是他们的家,教室只是他们休息和积聚精力的场所。上山的路开始发白,避风处堆着厚厚的松针。树梢的呼啸声盖过了早晨广播里的新闻,却无法隐去班车上的喇叭声。这是早晨的第一趟班车,车灯扫过大桥,灯光比大桥上的路灯明亮。路灯沿着大桥和两边的河堤伸展,在远一点的地方,路灯星星一样画出了两条间距近似相等的曲线。天仍然是黑的,山下楼房里的灯光多了起来。光和风是两种性质不同的物质,它们的传播途径和作用方式不同,但在那个早晨,光裹在风里,让人无法分辨。早晨的风是一匹看不见的野马,宽阔的街道,更能发挥它的速度和力量。树丛、灌木和草叶会束缚它们的手脚,消耗它们的能量,远不如在街道上在那么狂野和骠悍。但风会把东西吹乱,把清晰的事物吹成朦胧状态。朦胧的天空,朦胧的路,朦胧的树林,朦胧的山影,这都是风的杰作。这样吹着大风的早晨,我站在山顶,只有我和大风醒着。我高声大叫,看看能叫醒什么,喊声在大风中也朦胧的听不清字句。不过,东边的山顶开始发白,天要亮了。是大风终于吹走了黑暗,还是我的喊叫,叫来了光明。谁能说的清楚。整个早晨,我都没有听到小鸟的鸣叫。在这样的大风里,小鸟也会找个借口,睡个懒觉。吃早餐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老师说,你那头发真乱。我说,早晨大风吹的。他说,你那头,看起来像是一个鸟窝。2012年11月25日
索廷强:木叶香(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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