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之九: 无主之地

《云横秦岭》之九:
无主之地
三天后,他们翻过了秦岭山脊,再过三天,他们看到了一条小溪。吴大明说,“这应该是西河的一条支流,我们沿河向南,就可以到老婆嘴了。”
他们沿小溪走了两天,没有看到一户人家。这里是真正的蛮荒之地,两天来,他们一直在和腐朽的灌木、永远也缠绕不清的藤蔓进行着艰苦的搏斗。那天中午,他们穿过绵延几里路的箭竹林,来到了河边的一大片草地上,张成龙让大家在草地上原地休息。
草地应该是河流冲积而起的,只是这草地形成的时间有点久远,河水冲刷河床的时间较长,使草地离下面河床大约有五米的高度。几天来,他们在窄小的山沟和河谷里摸爬滚打,突然发现这么大的一个草坪,大家感觉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这么大的平地,我说老梁,如果算上前面那片荆棘和灌木,算上灌木后面的松树林,这片淤泥地应该有几百亩吧。”
“五百亩,五百亩应该有的。”
“最多三百亩。”
“这么平整肥沃的一片土地,却没有人耕种,有点可惜了。”老梁想起自己种过的那些土地,觉得这地没有人耕种,有点可惜。其实他不知道,这里是在秦岭山脊,太高太远,生存困难,即就是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民,也不愿来这里,把这片地开垦出来,图谋生存。
一会儿,李涛和黑狗抓了两个人回来。他们去灌木林里寻找野果,发现了两个猎人。那两个猎人说,沿河下去十里地,有个村子,他们是那个村子里的猎人。
“村子有多少人,有没有民团。”
“我们村里只有三十几户人,没有民团。”
“这周围山里,有没有土匪。”
“这里那来得土匪,没有土匪愿意来这里。”那两个猎人看着他们,其中一个说,“除过我们那个村子,这方圆几十里再没有别人,也没有别人来过。”
“我们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多人来这里。”另一个猎人说。
他们到那个村子的时候,天快要黑了。村子是在一片河谷上,这片河谷比他们刚才看到的那片河谷还要大,周围的山峰也稍微要平缓一些。村子叫黑沟垭,房子都修建在河谷两边平地的中央位置,河谷两边靠近河流的地方,是一些水田。房子背面,是一些旱地,旱地一直延展到了山根。
村里的大小事情,由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做主处理。老头姓李,村民都叫他李老爹,这李老爹德高望重,是村民选出的村长。李老爹说,这里海拔高,山深林密,气候阴冷,村民的主要食物是肉食。他还说,黑沟垭的男人都是猎人,主要负责打猎,田地里的庄稼,大部分时间是村里的妇女负责。
黑沟垭没有地主,所有家庭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
“这方圆一百多里没有人家。我们这些人的祖先,是道光年间逃难来这里的,也有一些人是最近几年才来的。这里不会有官员来收税,那些土匪也不会光顾这里。这里太偏僻,不会有人来这里管我们,我们都是自己管自己。我们这里一直非常太平。”李老爹说,“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我的那些村民可能有点不习惯。”
“你是担心。”张成龙说,“你是担心我们给你们带来什么灾祸吧。你看,我们这些人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不然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们虽然手里拿着枪,但我们不是土匪,我们不会抢你们的东西。我们有钱,我们在你们这里休息几天,补充些吃的东西,我们就走。”
“不是不收留你们,你看这地方也就这么大,而且我们的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好。你们这人多,如果也要住在这里,我觉得有的人可能过不习惯。”李老爹说,“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半个月,半个月后,你们必须走,不然大雪封山,你们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张成龙想,这么大的地方,住个几千人也没有问题的,李老爹说这地方小,当然是一个借口,他还是怕我们。
“有十天时间就够了。”
“不是不收留你们,是你们住在我们这里,确实有点困难。”
“这我们知道,我们就是逃难的,你们能收留我们住几天,就非常感谢了。”
“那你们准备去那里。”
“有个叫老婆嘴的地方,你知道吧。”
“老婆嘴,知道。”李老爹说,“老婆嘴离这里大概八十里。十几年前,有一伙土匪住在那里住过,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伙土匪都没了。听人说,是那伙土匪觉得那里太艰苦,最后去了别的地方。还有人说,是官府把那伙土匪灭了。”
“真是官府把那伙土匪剿灭了。”
“我觉得不是,说是官府灭了土匪,我根本不信。”李老爹说,“不会有官兵去那里的,那地方和这里一样,太偏僻,不会有官府的人去那里剿匪的。而且那里地势险要,如果真有几十个人守在那里,官府想要攻上去,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那里和你们这里一样,其实也是一个好地方。我们就是准备去那个地方。”
“你们要去那地方呀,为什么要去那地方。那些走投无路的土匪在那里都生活不下去,你们去那里能行吧。”
张成龙把他们在三教殿、郭家坝和厚珍子的事情说给李老爹听。“我们现在的日子比那些土匪还要难过,我们这是没有地方去了,要找一个地方活下来。”
秋收已经过了,田地里已经不是最忙的时候,但张成龙和队员们商量,还是要为村里做点什么。他们问了李老爹,看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做一下。李老爹说,你们是客人,不能让你们做事情,况且,现在这季节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黑沟垭村也有祠堂,祠堂建在河东靠近河边的地方,祠堂门外有一棵橡树,两棵柏树和四棵槐树,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排。祠堂大门内相距十多米,有雌雄两棵白果树,祠堂大厅是三间瓦房,大厅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两边各有三间瓦房。这些房子就是黑沟垭的库房,男人打回的猎物,女人收获的粮食都存放在祠堂里。
黑沟垭村,实际上就是一个互助性质的生产单位。山上打来的大型猎物,收获的主要粮食,玉米,小麦、和稻谷,都是集体保管,从这个意义上说,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大家庭。
祠堂是村里最大的地方,也是整个村子的中心。李老爹说,这村子里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安排你们这么多人,你们就暂时住在祠堂里。
第二天早晨,张成龙让其它人在祠堂里,不要乱跑,他带着李涛出去。他要看一下这个村子,虽然李老爹说这里非常安全,没有民团,也不会有官兵前来,但这关系到自己手下十几个人的性命,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大意。
村民住的都是草房,分布在河的东西两边。村子正中的河道上,有一座石拱桥,可以通过马车。距离石拱桥一里左右,分别还有两座木桥。河道下游那座木桥下面有一个光滑的大石板,石板旁边还有一棵柳树,柳树下部粗大,上部三四米高处树干突然弯向水面,成弓形。弓形的枝干上发了许多手臂粗细的柳枝,都是向上生长,像是一只巨大的刷子。
河边石板上,有小孩玩耍,有妇女在水边洗衣服。一个老头牵着一头牛从桥上经过,他老了,上山打猎的活路肯定是做不动了。村子后面的玉米地里,也有几个孩子,他们捉住了一只小刺猬,正在和小刺猬玩。玉米已经收获,几个老头和妇女正在收拾地里的玉米杆和杂草。
村民看到他们,会停下手里的活路,和他们打声招呼。他们知道这一伙人是逃难来的,就和他们自己一样,只是他们是几年前几十年前或者一百多年前就来的,这伙人昨天刚来。
不知不觉间,张成龙和李涛已经离村子远了,他们来到一片水田边。水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完毕,河边的柳树下堆放着一堆稻草,他们躺在稻草上晒太阳。
水田有三十多块,大小不等,一直沿着河谷向下,总面积大概有上百亩。水田里面是一片血红的枫树林,旁边是松树和榆树。李涛说,“我想住在这里,不想走了。”
张成龙没有回答。水田里有人在犁地,他在看那犁地的老汉和旁边那个小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他们是不是也有一个安稳的地方。父亲一直在做生意,没有种过庄稼,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如果他们也逃到山里来,是不是也租了田地,种他从来也没有种过的庄稼。
几个村民过来了,张成龙问他们干什么。村民们说,水渠需要加固和整修,他们准备先看一下,然后决定如何加固和整修。张成龙突然想到,这件事自卫队可以帮村民做,不然,十几个人,每天在这里白吃白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张成龙让李涛回去叫自卫队的人全部过来,听村民说修理水渠的事情。水渠从村子里穿过,总长度有三里地。其它地方只需要掏洗和清理就行了,但水渠的入口处必须要重新整修。水渠的入口在河道的上游,离村子大约半里路的地方。由于夏天的一场洪水,把入口处冲垮了十几米长的一个豁口。补这个豁口算是最大的工程。张成龙给李老爹说,村里的其它事我们可能干不了,这事情我们应该能干,就让我们修补这个豁口,也算是没有白吃你们的。
他们已经在黑沟垭住了两天,按照原来的约定,再过八天,他们就得离开。这些到处乞讨流浪的人,突然有吃有喝,安安稳稳地住了两天之后,实在不想离开这里。如果修那个豁口,最少也得上十天的时间,这样他们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
原来的水渠用的石料少,泥土多,如果发大水,肯定会被冲垮。黑狗过去当过石匠,他说,“我们要修就修的结实一点,我们全部用石料把这段水渠补起来。”虽然石料可以就地取材,但这十几米的水渠用石料来修,难度加大,工期肯定要延长。
水渠快要修补完毕的时候,黑狗说,如果要使这水渠长年不坏,应该在水渠渠口前面修一个一里路长的引水水渠。这水渠最开始是李老爹的爷爷们修的,那时候李老爹还小,这黑沟垭也只有不到十户人家,人口只有六七十人,修这个水渠化了三年时间。在李老爹的记忆里,这渠口确实是每隔几年,就要大修一次。这自卫队说要修一个引渠,就能让这水渠的渠口免于洪水的毁坏,当然是一个好事。李老爹和村里人商量,有人说,这不可能。黑狗就把他们都叫上,到了实地,仔细地给他们说明道理。大家觉得黑狗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其实,黑狗也不能完全确定,修个引渠就能彻底解决渠口经常垮塌的问题。他知道自卫队弟兄们心里的想法,他提出修个渠口的引水渠,主要目的当然还是为了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最好是能过了这个冬天。但当他们和李老爹以及几个村民实际考查引水渠具体怎么修建的时候,黑狗发现,这其实不是一个借口,他觉得自己眼光独到,简直就是一个水利天才。
原来的渠口是在比较平缓的河谷上,那里河口宽,按理来说,发洪水时水流是比较平缓的,不容易冲坏渠口。但河口宽,也说明发洪水时,冲击力大,把河口冲宽了,渠口修在那里,经常被洪水冲毁,肯定是必然的。
如果沿渠口向上,一里路处,有一个三米高的瀑布,瀑布下面的潭水,在水渠这一面有一个拐弯。如果把那个拐弯处的石头穿透,沿河边的土地修一条水渠下去,就不存在渠口被洪水冲垮的问题。因为瀑布下面的巨石和大山是一个整体,不可能冲垮,而那个拐弯处的石头也不是太厚,只有一米多。黑狗说,给他三个人,十天时间就可以把那个石壁凿透。
黑狗当然说了大话,凿透那个石壁他用了一个月时间,他又化了十天时间,在那里给渠口装了一个木门。装上木门后,渠口水流的通断和大小可以控制。黑沟垭的村民都说,别看黑狗又黑又瘦,鬼点子还不少,是个能人。
虽然他们有十八个人,但那个引水渠完全修好,也花了三个月时间。李老爹说,这已经冬天了,而且你们给村里办了这么好的一件事,你们就住在这里,春天了再走吧。
黑沟垭有一百五十多口人,这里土地肥沃,粮食当然够吃,即就是他们这十八个人在这里住上个二三年,什么也不干,也饿不死他们。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不愿意吃白食,他们要找点事情做。进入冬天,村民要打猎,腌制肉食。张成龙就把自卫队分成小组,每个小组三人,随村民去打猎。老梁说,让我们的人和村民出去打猎,既能为村民干点实事,也能让我们的人练一下枪法。
春节过后,他们告别了李老爹和他的村民。虽然大家有点不舍,但张成龙知道,他们不能留在黑沟垭。像他们这一伙人,如果留在黑沟垭,也许会给这里的村民带来什么灾祸也说不定。“这么好的一个村子,这么善良的村民,我们不能连累他们。”老梁说。
告别黑沟垭的村民,他们沿着河谷走到中午,河水突然消失了。不是河水消失,是前面的山谷狭窄,看起来那河水好像消失了一样。从远处看,河谷两边的山峰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的,走到了才发现,大树和灌木林下面的河道还是非常宽阔的。这里的河床没有泥土,都是石头和石板。被河水冲刷摩擦的石板,在树叶缝隙里透出的阳光下,雪白闪亮。这里没有路,这里只是河水开凿出的一条水流通道。不过,正是枯水季节,裸露的河床就成了他们的路。一个小时后,他们走出了那个峡谷,面前突然变得开阔,前方的山峰山谷好像就在他们脚下。他们下面是一个绝壁。河水从绝壁上流下,只能看到蒙蒙的雾气,听到水流的轰鸣声,不知道这绝壁有多高。
这绝壁显然就是黑沟垭南面的一个屏障,外面的人从南面进来,看到这个绝壁和上面的高山,以为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不再向前。这黑沟垭因此才成了一个独立王国,与世隔绝。
旁边疑似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向下盘旋了半个小时,他们看到了河水产生的瀑布。他们沿着河水继续向下,在离瀑布五里左右,看到一条小溪汇入。这小溪是从一条山沟里流出来的。吴大明说,这里和老婆嘴有点象。
“那这里到底是不是老婆嘴。”黑狗问。
“反正我记得去老婆嘴的那个路口和这里是一样的,但这好几年了,我也不能确定。”
“就是,你看这山里,到处都是高山大树,有许多相似的路口和溪流,那能那么确定。”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张成龙说,“如果不是这里,我们再出来,重新找。”
他们就沿着小溪向上,小溪是从两个山峰的缝隙里流出来的。过了那个缝隙,是一面陡坡,上到坡顶,那条小溪又出现了。小溪对面有一座草房,草房前面有一片平地。草房已经非常破旧,里面显然无人居住。那片平地也已经荒芜多年,上面长着杂草和灌木。
“就是这里,那个草房,我们还在里面住过一个晚上的。”吴大明说。
转过一个山垭,过了小溪,再上一面陡坡,曲曲折折再走了大约一个小时,面前突然变得开阔,感觉是上到了山顶。然后,面前是一个大水塘。说是水塘不准确,应该说,是一个湖泊。高山湖泊。湖边有两排草房,靠山的那排房子,边缘两间房顶已经垮塌。再向里,还有两排房子,比山垭口的房子要高大一点。湖泊近似圆形,像一个不规则的大破碗,碗的直径有上千米。
“这就是老婆嘴吗,大明。”黑狗说,“这里为什么叫老婆嘴。”
“水塘,你看这水塘,如果站在那个山顶上看,这水塘像是一张嘴。”吴大明说。
“那为什么叫老婆嘴,不叫老汉嘴。”
“那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话太多。就像现在,活多的就像是一个老太婆。”
大家就笑。
经过差不多半年时间的奔波,他们终于到了心中想的地方,大家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大家先查看一下这些房子,看一下能不能住人。”张成龙说,“也许我们把这些房子再修理一下,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里冷,湖水边有一层薄冰。湖靠近东面的水面上,长着一些灌木和大树,大树后面是山坡。山坡像是一只大手,湖泊就在这只大手的掌心里。
房子里有人刚刚居住过的痕迹,还有一些生火后留下的灰烬,应该是猎人在此逗留过。张成龙带着老梁和李涛来到湖对面的一个小山包上。山包下有一片荒地,看这荒地,四五年应该有人种过。在一个巨石后面,他们发现了一片收割后的大烟地。大烟地有二十多亩,应该是去年刚收割过。
“这附近难道有人。”老梁说。
但这里没有路。他们上来的时候,也没有路,他们是穿过荆棘和灌木林上来的。这大烟地到底是谁种的,谁会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垦一片地,种上大烟。
“土匪,肯定有土匪。这地方肯定有土匪住过。”
虽然这里发现了一些人类近期活动过的痕迹,也许不安全,但这里应该比山下要安全得多。这里在山顶上,有水,有地,还有现成的房子。“这里虽然没有黑沟垭好,但也差不多,最少,我们在这里,不会被人追杀。”
“谁说这里没有黑沟垭好,我看这里比黑沟垭还要好。”
“这里有这么多平地,我们种上粮食,也不会饿死。”
“等这里弄好了,我要去把我老母亲接过来。”
“我要去山下抢个女人回来。”
“抢女人回来干什么,当你的压寨妇人吗。”
等到夏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那两处房子都修整的焕然一新。有五个弟兄都从山下找到女人带到了老婆嘴。女人当然不是他们抢的,那些女人和他们过去一样,都是走投无路的流民。一年后,老婆嘴诞生了三个新生儿,一个男孩,两个女孩,老婆嘴俨然成了一个和黑沟垭一样的小村子。三年后,更多的人成立了家庭,湖边新修了几座草房。
他们已经习惯了老婆嘴的生活。
从开始决定住在老婆嘴开始,他们制订了严格的制度。不能让他们十八个人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老婆嘴这个地方。如果要带女人来老婆嘴,必须把女人的来历弄清楚,而且女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不能强迫。任何人都不能擅自下山。
但时间长了,这些制度他们进行了修改。如果在山下遇到和他们过去一样的流民,也可以收留下来。这样以来,不到五年,老婆嘴已经有了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和黑沟垭的人口差不多。
他们每月派人下山一次,购买生活必须品。他们也派有暗探,收集周围的情报,特别是周围乡镇土豪恶霸的情况。他们有枪,他们那枪也不是吃素的。当然,他们只攻打那些经常作恶的土豪恶霸。
茅坪有一个姓靳的财主,家有良田三百亩,房子三十间。靳家的儿子是县府一个文书,许多财产都是最近几年通过不正当手段掠夺周围村民得来的。那年秋天的一个夜晚,靳财主被杀,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粮食被运出大半。第二天早晨,村里许多贫苦村民门口都堆放着粮食。人们就说,这事情不像是土匪干的,如果是土匪,肯定要杀人放火,也不会把粮食放在贫苦村民家门口。那个县府文书最后带人来审问那些村民,村民们都说,有一伙人蒙着面,带着枪,行动迅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靳家儿子,那个县府文书根据村民的说法,认为是共产党的游击队干的。就把情况向上面做了汇报。洋县国民政府再向上面报告,汉中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前来围剿。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那里没有共产党游击队。在那个时期,共产党的游击队根本就不在茅坪一带活动。
离黄柏源三十里,有个李家村,村长过去是一个土匪头子,下面有八个打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某一年他抢了一个富商,钱多的用不完,就用钱买通了当地的官府,最后摇身一变成了村长。当上村长后,他既是土匪,又是村长,黑白两道通吃,厉害的不行了。某天晚上,村长和五个打手被打死在家里,另外三个打手死在了村口的小溪边。
这些案子都是他们做的。五年时间里,周至、石泉、洋县、西乡、宁陕他们都去过。为了不引起官府的怀疑,他们在选择作案地点的时候,尽量让两次连续的作案地点相距较远距离。所以,这五年多来,官府里没有人怀疑这不同地点的案件,其实是同一伙人所为。其实,由于当时的通信条件有限,没有人把这些案件及时上报,然后放在一起来分析。如果有人把这些案件综合在一起,分析一下案件的特点,就会知道,这发生在不同地点的案件,肯定是同一伙人干的。
有人认为,这事情肯定是都共产党干的,这些事情的做法和共产党的做法一样。但也有人不认同。如果是共产党,他们肯定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干这些事情,他们会把那些村民集中起来开大会,会写标语,会向大家宣传他们的主张。但这一伙人,来无声,去无踪。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悄无声息,好像生怕有人知道似得。
有人把他们叫做飞贼。他们当然不会飞,只是每次作案前,他们都会认真采点,制订非常严密的方案。每次作案完了后,他们会隐入大山之中。其实,他们也不需要特意隐藏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在外乞讨过,饿过肚子,当过流民,他们作案后,只要做回自己,就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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