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每一个画面都藏有颜色（四首）

无题
无数个世界
混为一体
奔跑呼吸
在破旧的光束里
乡路艾草 如犀利的话语
刺穿耳膜和心肺
远山 近水
在纸钱燃烧的尘埃里
若无其事
燕子软泥 炊烟
每一个画面都藏有颜色
牛粪上生出一柄白色的伞
是背景是魔咒
土地被风追赶着
从春风变成了秋风
可 春天长不出童话
回不回家
节日
都要矗立在灵魂的最高处
大喊几声
最好用乡音
谁知道呢
再回去
故乡还认不认你
明德爷
1
明德爷只能让目光在场院里自由活动了
九十几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坐在太阳坝里
狗在他旁边
鸡在他旁边
来他家串门的风
带来油饼馍的味道
2
一个老北瓜孤孤单单的吊在藤上
枯萎
枯萎
几株牵牛花牵拉着午后的时光
明德爷也牵着午后的时光
瞅瞅牵牛花
瞅瞅老北瓜
憨笑
他想
老北瓜是他
牵牛花是在灶台上摸索着的老婆子
3
走着走着就散了
老辈同伴
他们到另一个村里去住了
好多好多的人
他记得他们的名字和容貌
他们住在那个黑漆木房子里
一人一个
村子里的熟人走光了
唱两天半秦腔
又哭又闹又笑
最后，
黑漆房子和所有的故事情节
都落进土层
消失
苜蓿
大朵大朵的三四月的暖
在目之及的夜的钢琴曲里
村牛 旧屋 池塘 田坎
鸟语 菜香 风笛 牧童
无花果树上
一只可爱的荡秋千的胡蝶
若无其事的笑
细细碎碎的梦里
我被关进笼子
大片大片的苜蓿
我苜蓿的故园
那蓝的黄的花的眼睛里
我读出了被同化了的孤独
燕子
我咏叹里最可爱的伙伴
洋芋花
我记忆里比牡丹都高贵的粮食的花朵
给我种子吧
给我温暖的意识
无痛的雨
弄疼了大地
旧屋
缩进被窝里
和屋前屋后的那片苜蓿在城市灯火的晚宴里
和一群老牛
和一水渠蝌蚪的清流
没进初夏的暗夜里
井底
三十二层钢筋水泥的天空
有鸟飞过
没有花的香味
世界很孤单
唯有世界杯主题曲推开窗户
洒下音乐的光片
活成青蛙的样子
在这一圈三十二层围挡的天井里
圈养
南山菜花
北山红豆
阳台上
种点山
种点水
没有人想说什么
想说天井里的幸福
想说
西瓜开了一行行黄色的花
有风有蝶
有甜甜的青蛙的梦
2020、11、22
阿树，本名杨昕。陕西洋县人，喜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