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鱼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在生产队那会。自从一九八二年分田到户,生产队的财产分摊给若干村民组。当时三八(“三八红旗手”之意,非港剧里的“三八”)生产队,三十二户,一百八十个人口。有些东西是没法子分割到户的,比如水牛和鱼塘。高湾村民组就分到一头牯牛和一口鱼塘。伴随着历史进程中的荣辱繁华,年底分鱼,断断续续的。而有的地方,遇到负责任的队长,小组分鱼活动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以后。中间的跨度大,变化更大。农村被裹挟着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转型的直接结果是,城乡二元结构被打乱,政策的天平明显地倾向城市,城市渐渐崛起,农村被无情收割,城乡之间被割裂开巨大的鸿沟!农村的生存空间被压榨到窒息。很多的农民不得不别妻离子,去陌生的城市讨生活。生产结构发生质变,但早先农村的框架——土地政策三十年不变——还在延续。也就是说,鱼塘还在,小组的结构没变。虽然有的小组户口数已从当年的十户繁衍增至十五户或萎缩到几户,但在队长的账册上,仍旧是几十年前的十户!有的户主已经不在好多年,只要有后人在,农村人就还认。鱼塘还在,队长又负责任,鱼就还在分。从计划经济一直分到新农村!大致情况就这样,不乏理想状态下的描写和臆想的成分。我自己也厘清不了,您就凑合着看,但别较真,就当一乐!只是叙述一段尘封的真实历史。“东方红,太阳升……”当汪郭生嘶哑、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清晨村庄宁静的原野上响起,标志着农村的冬闲季节即将到来。农村忙碌的节奏,在霜打冰凝之下,变缓了。庄户人松弛了绷着的神经,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惬意。“老洋”爹爹蒙尘的旱烟斗,又含在了瘪瘪的嘴角,“嘶嘶嘶”一闪一闪地热乎起来。田地里,值得忙活的,只剩下油菜和小麦。田间地头遇见熟人,也能放下手中的活,插科打诨地张家长李家短的唠唠。自从老伴过世后,“老洋”爹爹多年不抽的旱烟,又抽了起来:“怪事了!岳西的黄烟丝,好。甜丝丝的不呛嗓子!”“噗——突”!冲出烟杆里的烟渣:“潜山的黄烟丝,不照。越做越差,剐嘴!”“嘣嘣嘣”!烟锅敲在桌子腿上,说话间,拇指和食指又已经搓捻好烟丝填上了一锅烟。程筶子家的菜地空荡荡的,性急的媳妇已经麻利地将大白菜齐跟砍下,挑回家整齐地码在院子的一角,等着晾晒、腌渍;王筶子的外衣撂在篱笆墙上,撅着屁股在“炒包子”:取碎草和树叶做芯,外用稻草裹紧,成巨大的草包子,半埋进菜地撅起的土里,露出部分再用厚土轻轻覆盖上,点火熏烧土壤。被草包子熏烧过几天几夜的土,变碎变黑,里面的害虫连同虫卵就被烧死了,和含钾肥的草木灰掺杂一起,就是土粪。家家都自制的土粪,肥效不输公家产的复合肥。十里八村的,数程筶子“炒包子”的活儿好,草包子埋地下,几天几夜冒烟而不灭,技术活。郭生就不行,头天炒的包子,次日就没一点烟:要么土压少了一宿烧光了,要么土压多了刚封完就灭了。黄昏时分,菜地里“炒包子”的烟,就东一家,西一家的,忽高忽低、忽浓或淡地袅袅升起,颇有狼烟四起的味道。程筶子看着自家菜地里“炒包子”的烟弥漫开来,手里松开的锄头柄,斜靠在胸前,点着了一支烟,陷入了沉思…….远观,乡村就浸染在水墨画中。每年,郭生悠闲的歌声在旷野上响起,就预示着田里的农活进入了收尾阶段。油菜揎掉纤弱、发黄的苗,浇水,根部压上保暖的土粪;接着打理小麦,除草、追肥,节奏都是按小麦的长势。更主要的,是要老天作美。“小雪大雪不见雪,大麦小麦粒要瘪”,适时地下场雪,不但能补充麦苗所需的水分,更能冻死地里的害虫。瑞雪兆丰年,朴素的谚语中蕴含着科学道理。一天的朔风之后,擦黑了。风,似乎扫尽了天地间最后一点障碍,停歇了下来。雪,就毫无遮拦地纷纷扬扬从天际飘撒下来。祥瑞降临人间!乡村的雪野,静寂无声,梦境一般恬然。腊月也就到了,田里的活,暂时告一段落。怎不能闲着吧?找点事干干,就准备抽鱼吧。三八生产队,有三个村民小组,每个组有一口鱼塘。养好自己鱼塘里的鱼,年底以小组为单位分鱼。多就多分,没有就不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也不眼红。鱼塘成不规则形状,一大一小连在一起。水面积拢共一百多平,小时候怎么觉得这方塘比湖还大呢?漏斗形的鱼塘,水深处三四米,浅处是连接两塘中间处,可见塘底水草。塘边的埂上,长着几株高大的水杉。对岸是几颗垂柳,上面蔓着枯干的丝瓜藤。盛夏季节,水葫芦和野菱角在塘面各自布阵,大黑鱼、草鱼在其中旁若无人地游弋,花鲢时常跃出水面。它们的食物就是水底的螺丝和水草等浮游生物,人刚刚填饱肚皮,没人会想到去喂鱼,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野生鱼。每年的三四月份,是投放鱼苗的时候。鱼苗是要花钱从“放鱼花”的贩子处购买,可以按人口或者按每家的田亩数,分摊鱼苗钱。年底分鱼就按相应的分摊法,要是不愿意出鱼苗钱,年底就干瞪眼了。分鱼,无疑是年底的盛事,要是被排除在欢乐的人群之外,无异于文革中被孤立的反革命,没人愿意的。寒冬腊月,乡间的田野上,油菜和麦苗在寒风中摇曳。地底下农作物的根,在努力地生长。油菜叶子上的霜,泛着盐粒一样的白。“东方红,太阳升……”汪郭生嘶哑的吼声,再次在晨间的旷野上响起,提醒着队长:是到了抽鱼的季节了!晨间,地上的霜还白花花的,田垄间的冰,踏在上面还“咔咔”直响。当程筶子和郭生“吭哧吭哧”地抬着水泵,放在鱼塘一头的排水沟时,村庄的顽童们开始沸腾了!眼瞅着电闸合上,水泵开始往外排出第一管水开始,他们的眼睛就被水面牢牢地吸引住了!看着水一丝一毫的在塘埂边留下褪去的印痕,期盼着神奇的水下世界带来未知的收获和欢乐!这份心情如同网恋的青年期待男女初次见面,既心潮澎湃又紧张刺激。鱼塘北边的草垛旁,就聚集了“叽叽喳喳”玩游戏的孩子们。高大、干燥的草垛,挡住了寒冷的北风,孩子们的头上、身上都粘了草屑和瘪稻壳,他们可真会选地方。一天不着家的疯狂,大人们也无暇顾及了。寒假的日子,没多少农活要帮大人干,就显得快乐而短暂。年过八旬的“老洋”爹爹,也和小孩们一样,一大早就佝偻着早已伸不直的老腰,在鱼塘周遭转悠。他乐呵呵的瘪着嘴,自顾自说:“怪事了!自打解放那时起,鱼塘就没干过。”他口中的“解放”,是指分田到户欢快的那阵子。“今年搞不好会有大鱼!”“老洋”爹爹的瘪嘴,肉是嚼不动,只能喝喝肉汤了。垛口样的牙床,吃鱼却是过劲,竟能“别出”鱼刺来。每年抽鱼,对“老洋”爹爹而言,无疑是件盛事。塘里年年有大鱼,“老洋”爹爹每年都不满意,也不知他心中的大鱼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分田到户那年抽到的大鱼上。“皇上”郭生也披着半截子棉大衣又出现了。一到阴雨天,郭生就神叨叨的。自打前年儿子给他买了电视机,他从电视里知道这世上有人比队长吹哨子集合出工时还威风!这人就是“皇上”。他很震惊,从此以后自封为“皇上”。虽然自己半截子棉大衣比程筶子油乎乎的军大衣要短,但他的半截子大衣被他贤惠的媳妇洗得干干净净。庄稼地里活多,腋窝处炸开露出了一点棉花,谁会注意看呢?披在肩膀上的大衣,多少能找点皇上龙袍的感觉!这感觉很好,尤其是寒风呼呼地扬起大衣时,比披夏天黏人的雨衣舒服多了,暖和!郭生有劲,在公家干活,舍得出力。每年抬水泵抽水,他是不二人选。有一次,程筶子学着电视上的太监,脆着嗓门,喊他一声“皇上万岁!”,他高兴得竟然一个人扛起来水泵就走!像这样的两个水塘连在一起,要在天黑前抽干里面的水,必须两个水泵一起工作才行,负责看守水泵的“鱼黑子”同时负责巡视水面。“鱼黑子”刚从学校毕业那会,是有大名的。后来辍学务农,当大沙河的洪水,淹没了庄稼地,他就划着鱼盆,在没水的庄稼地上方,顶着毒日头,忍着洪水冲鼻子的异味,没日没夜的捕鱼。庄稼地被水淹了,闲得心里慌慌的!仓里不殷实,怎能不慌?不捕鱼还能干什么呢?洪水之后的太阳,尤其的毒!下蒸上晒的,炙烤得浑身黑乎乎的流油!他娘就站在门口就骂上了:“你这个黑鬼!要那些鱼做什么?哪来的油盐烧?”洪水里泡的鱼,一股泥腥味!老娘不待见,辛苦种下的禾苗,水淹了,心里自然不痛快。他是孝子,也不辩解,就长吁一声:“何以解忧,唯有捕鱼!”“鱼黑子”就使唤上了,久而久之,连他自己,冷不丁被人喊下大名,都愣个神。傍晚时分,随着塘里水位越来越低,塘里的鱼开始惊慌失措,塘面开始出现浪花,大人们的脸上出现了期待中的笑容:又是一个鱼满塘的丰收年!人群中,汪映咧着大嘴笑得最开心!“二孬子!”程筶子大老远在喊他:“今年的鱼,能换多少酒?”汪映就是“二孬子”。往常这个时候,他怀里揣着一瓶酒,不在街上就在去街上的路上,找一个早点店,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喝酒。自从媳妇死了之后,他就很少自己做饭了。儿子倒是孝顺,也不能回家陪着他,给的钱够他花了。儿子给钱时,他粗壮的儿媳妇瞪着牛眼!这当口,就差一块红布在前面挥一下,他儿媳妇就会冲过来。“二孬子”就骂他儿子:“不要当你媳妇面给我钱!我又不孬!”儿子倒是很听话,以后就经常托在街上上班的鲁宝带钱给他,他也不缺钱。村长和他是小学同学,去年他一到午饭时间就往村部跑。因为新农村,村部首先变新了,有了食堂,专门给食堂做饭的鲁宝媳妇,细腰在他面前一扭一扭的,晃得眼晕!午饭时间跑村部,当然是蹭饭。有一次他发现,村长眼睛的余光,最后有意无意总落在细腰的鲁宝媳妇身上。“细腰”就开始讨厌他,给他白眼。最后受不了的是同学村长:“二孬子,你天天跑村部,影响我工作!”村长顿了顿:“给你申请个低保吧!”说是申请,低保就批了下来。汪映从此不再小瞧这个小学同学,村长比队长厉害!队长是说不出“申请”这样有分量的文词,郭生就分不清。郭生就知道“皇上”比队长大。天高皇帝远!即使有皇上,他也在紫禁城。这旮旯里,村长最大。“二孬子”就有点惶恐,也有点骄傲:村长和他小学同学咧!村长牛逼。“二孬子”从此不跑村部,改跑街上了。他觉得离鲁宝媳妇的“细腰”远点,他心里那头乱窜的“小鹿”就安稳很多。邪气!每天早上,“二孬子”意气风发地走在去街上的大路上,热情地和沿途的熟人打着招呼:“二孬子,又去喝酒了?”“去喝酒,感谢村长!”见谁都念叨,直到有一天被村长指鼻子一顿好骂:“别他妈的逢人就感谢村长!感谢政府!感谢政府!!听清了吗!”“好好好,感谢政府!”毋庸置疑,他“二孬子”感谢政府或村长的心是诚挚的!一年的低保金,够喝很多天的酒。心里有点纳闷:“感谢村长不就是感谢政府吗?难道村长和政府不是一条心?”这就复杂了!不能想,想不出道道,想多了头疼。自从不烧饭之后,每年分到的鱼,“二孬子”就换酒喝了。去年的二十斤鱼(含儿子一家人的),找程筶子换了四瓶散酒,他很满意。鱼黑子背下告诉他:亏了!至于亏在哪,“鱼黑子”的眼珠转了又转,欲言又止,一脸神秘。他就觉得:真亏了!今年不再找程筶子。程筶子刚才和他打招呼,他也懒得搭理,心里也就思忖开了:找谁合适呢?破天荒的,“二孬子”今天没上街。一年只有两天“二孬子”不上街,一天是清明,另外一天就是今天。多少年之后,村庄的清明也不让烧纸祭祀了,“二孬子”这天就去村部转一圈,又被连任的村长同学一顿骂:“又不是我规定不让烧纸的!清明你在我这里转悠个啥?转得我都头晕,这是他妈的政府决定!”“二孬子”就有点懵:村长和政府不是一条心!这回他头不疼了。今天,“二孬子”跟在“洋爹爹”屁股后面,绕鱼塘转好几圈了,“今年的鱼,到底能换几斤酒呢”“二孬子”罕见地沉思开了。组长大头开始了下塘抓鱼前的分工,哪几个劳力下去抓鱼,哪几个在岸上看鱼,会计负责记账,哪个负责水塘周围的秩序,防止不自觉的浑水摸鱼。只是没安排“鱼黑子”下水,组长只是说巡视水面和看水泵,责任更大。“鱼黑子”就有点闷闷不乐。下塘抓鱼的,分鱼时,多算一份。“鱼黑子”不在乎那一份,野塘里捕点鱼,不费什么劲,可他媳妇就不乐意了:一样的买“鱼花”钱,程筶子、郭生他们就有机会下塘,凭什么她家里的不能下?当塘里的水位只够一台水泵工作的时候,塘底盈尺之水里已经喧闹开了!胖头鱼、青魟、黑鱼、鲢鱼……白的、黑的、黄的,掺和在一起欢蹦乱跳,在泥泞里“吧嗒吧嗒”乱窜。负责抓鱼的男人们,在组长的指挥下,下了塘。寒冬腊月呀!零下的气温,赤着脚踩下去,针刺般的凉,淤泥没至膝盖。抓在手里的大鲤鱼,“呼哧”甩尾、拧头,野性十足,甩起一脸一身的泥巴。就这份刺激劲,勇士们就忘记了身上的寒冷,抓鱼的双手渐渐的冻麻木了。岸上的顽童就扯着嗓子叫唤着:那里还有一条大混子!这边还有黑鱼!孩子们急不可耐、跃跃欲试的等着大人们抓结束,再下去捡漏网之鱼。要不是大人们在旁边看着他们,他们一窝蜂地下塘哄抢,也是有可能发生的。箩筐里装满了,就被抬上岸,从大鱼开始抓起。抓到乌龟和甲鱼,就扔给岸上的孩子们玩,没人稀罕那玩意。从塘里陆续抬上的鱼,在稻床就堆上了。“老洋”爹爹,就围着鱼堆,眨巴着眼睛:“怪事了,还是解放那会鱼大!”鲜活的大鱼,刚上岸,还活蹦乱跳的。蹦跶不了多久,就偃旗息鼓,冻硬邦邦的了。鱼被分成三堆:大的一堆,中不溜的一堆,细碎的一堆。浑身泥浆的男人们“哆哆嗦嗦”上得岸来,预示着集体抓鱼工作的结束。孩子们早就脱了鞋袜,重蹈大人们的覆辙,一窝蜂冲下塘捡漏网之鱼了。只要捡到,都归你,没有异议,还羡慕你运气好!“鱼黑子”儿子去年一下塘就在淤泥里摸到了一条两斤重的鲤鱼!“鱼黑子”就难避嫌疑:他先下塘抓鱼时把鱼藏在某个位置淤泥很深的地方。别人都这样传的,今年组长就没安排他下水抓鱼了。就这功夫,天已经黑了下来。“鱼黑子”从稻床边的队屋里,牵来了电线,一百五十之光的大灯泡,就亮堂堂地照在了稻床上。自双抢结束之后,稻床上就没这样喧嚣过。乡亲们的眼睛,都紧盯着那几条漂亮的大头鲢子:年三十晚热气腾腾地烀上一锅,一家人吃得热乎乎的,多滋润呀!可是大鱼有限,不是每家都能分得到的。怎么样才能保证公平呢?严谨的汪会计出场了。先称重:三个等级的鱼分别称重,头等大鱼按户数等分,余下两个等级的鱼,按人头平均分。都想要最大的鱼怎么办:抓阄。古老的方法,最为公平。抓到头阄,首选,依次往下。重头戏上场:抓阄!抓阄,史称“枚卜”“探筹”,中国古人智慧的结晶。早在《尚书.大禹.馍》记载:枚卜功臣,惟吉之从;《明史.选举志》:选授迁除,一切由吏部。其初用拈阄法,至万历间变为掣签……金瓶掣签,抓阄选相的由来。民间的抓阄,历史上曾用来选相,这样高大上。农村分地,分粮,抓阄是最常用最无异议的法宝。农村人相信,抓不到好阄,是你的运气不好,不怨人。一百五十之光的大灯泡,稻床照得亮堂堂的。村民小组十户人家,一等的大鱼,就分成了十份,要是大鱼不够十份怎么办?以第一条最大的鱼重为标准,不够的配上中等的鱼。第一条鱼就是头阄了,头阄一条为限;二阄搭条小的,三阄也是,差别不大。四阄以后,往往是好几条鱼凑一起了,以此类推,越往后,鱼越小。比如头阄一条鱼就十五斤,而末阄有可能五条鱼凑十五斤。我妈常说:一样的稻米,养五色的洋人!老古话的意思是,人和人,对同一件事的认识,大相径庭的。有的人抓到头阄,可是他喜欢末阄的鱼,总重量一样,他觉得末阄五条鱼可以烧很多次,更划算。怎么办?私下换。“鱼黑子”老婆就是这样打算的。她家小孩多,五条鱼看上去堆数大。燕大娘运气好,总是抓到头阄。她没那个好运气,也不羡慕大娘。人和人,哪能比呢?不像程筶子媳妇,竟求燕大娘帮她抓阄,这算什么回事呀?幸亏燕大娘拒绝了!往年她抓到靠前的阄,总是和末阄换。现在她也来了,脸上像结了一层霜!冲着“鱼黑子”吼一句:“看水泵舒服吧?明天油菜要追肥!”“鱼黑子”不敢吱声,谁叫他今年没下塘抓鱼呢?他娘也带着他儿子过来了。儿子一看就被他媳妇刚揍过,蔫蔫的,哪个叫他往年乱说呢?该!很快,严谨的汪会计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抓阄即将开始!搓成一团的纸阄,放在箩筐底,汪会计清了清嗓子:“一家出一个人抓阄,其他闲杂人员,往后退!”程筶子就缩在了后面,去年他抓到是末阄,被他媳妇数落了半年,今年长了记性,说什么也不干了。他媳妇就推出了儿子。儿子拖着鼻涕,扭扭捏捏地在筐地摸了,交给汪会计,汪会计展开给大家看,上面是大大的“9”字!人群就发出了笑声。燕大娘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好,二阄。“二孬子”最后出手的,竟是头阄!鲁宝没来,厂里忙,又通宵加班了。“细腰”排在“二孬子”前,拈了个末阄,脸变了一阵色,回首就给了“二孬子”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笑。“二孬子”胸口的小鹿,又跳出来了,狠狠地撞了一下!大冬天的,邪气!人群中,最淡定的当属“鱼黑子”媳妇,她的目标是末阄,早抓迟抓,抓到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末阄和她不是一样的想法就成。她不出意外抓到的依然是中不溜的四阄,寻思着谁会是末阄呢?“鱼黑子”一看是“细腰”,脸上乐开了花,主动搭讪开了:“鲁宝又上夜班去了?”“细腰”一扭头,刚要接茬,却看见“鱼黑子”媳妇在后面虎着个脸,半张开的嘴又合上了。“鱼黑子”还想说什么,被他媳妇狠狠地踩了一脚,耳边低低传来媳妇恶狠狠的声音:“再不济,也不能便宜这货!瞅她那德行!”又一瞪“鱼黑子”:“你殷勤个啥?”拉着“鱼黑子”,就找程筶子的九阄换。一直阴着脸的程筶子媳妇,寒风中终于绽开了笑容:“还是你识货,会过日子!我儿子虽抓的是九阄的鱼,搭配的却齐全。不大不小的,年三十晚做听话鱼,最合适!”大家都喜笑颜开的,欢乐的气氛在夜色中蔓延出去。稻床上渐渐冷清了下来。抓头阄的“二孬子”拎着诱人的青混子鱼,迎着程筶子的目光,自言自语:“今年不换酒了,自己尝鲜!”程筶子楞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细腰”在他面前踩着碎步,扭捏着一步三回头地朝回走,稻床上的灯光将她的背影拉得细长。“二孬子”远远地瞅着,斜着肩膀拎着往年换酒的鱼,颤颤悠悠地踩着倒影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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