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社区党建办打电话给我,说你们矿山的老胡要把组织关系转到你们支部,问我是否同意。因为我是支部书记,我当然同意。老胡,我再熟悉不过了。思绪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几十年前的往事。老胡不仅是我们矿山七十年代初期进矿的老工人,一直在井下任打眼工直到退休。而且他的女儿1990年秋天在我单位石灰窑剥土时土方倒塌时牺牲了,我是事故善后处理的主要负责人。老胡夫妇没有提出任何过高的要求,只是默默地流泪。我们按照当时的条件,满足了一个纯朴的井下工人最起码的补偿,给予他家的经济慰问金也不多,至今想起来自己的心仍然隐隐作痛,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再多的金钱能弥补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深深的思念么?!。三十年前,我是一家矿山集体企业的负责人,每年单位值班的事经过我亲手安排,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值班,当然把除夕夜留给同事们合家团圆了。因为值班,有时也喝点酒的我除夕之夜也克制了,早早地吃了晚饭,与妻儿打了招呼就径自来到值班室。我先到坚持节日生产的厂队去转了转,向坚守岗位的工人送了一份红包、送去一份慰问,回到办公室已是九点多钟了。天气渐渐寒冷,稀疏的爆竹声,闪烁的霓虹灯拥抱着矿山之夜,温馨而又热烈。长子上了大学,次子上了中专,都已经回家过春节了。我刚年过四十,被组织培养领导赏识提拔为单位的中层干部,我的心温暖着并陶醉在节日祥和的气氛里,很自然地拨通了好多个电话,向曾经的上级、朋友、同事、亲戚送去新春佳节真诚地祝愿。我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依然守在电话机旁,多么想听听别人的问候,特别是可怜的虚荣心骤然升腾,多想听听那几位上级领导的电话啊!然而,除了我自己的弟兄和亲戚的电话,再也没有人打来了。我的心里有了种失落感,心里想着不该打了这么多问候的电话啊!想起头一年的除夕之夜也是我值班,我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向离开矿山段长升迁了过去曾经是我的领导送去我的祝福、我的问候。一年之中他们多次来到矿山,或在办公室,或在路上偶尔碰面,他们也不过居高临下地笑笑而已。有几次我估摸着他们会伸手过来,心里就早准备迎接着双手去握了。然而他们并没有伸手啊!或许由于地位、层次不同,心也就不同,或许因为种种原因我是否故作多情,随意挥洒自己的感情,把别人的心当作自己的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么?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都有自己生活的轨迹除夕之夜,何必心事重重自寻烦恼啊?!。夜深了,天气寒冷,五里矿区仍然零星响起爆竹声。在蒙蒙细雨中回家的小路上,我忽然想起该到一位姓胡的老工人家去看看。他女儿夏天在我单位石灰窑做临时工,突遇暴雨土方倒塌而死亡,心中免不了巨大的悲苦和伤痛。我缓步来到单身职工大楼,轻轻地推开老胡的门,只见屋子里灯光很暗,很冷,老俩口和衣躺在床上相对无言,眼角上还存留伤心的泪水。我的突然造访,话未开口,两口子泪水已泣不成声了,老胡连忙披衣下床,双手捧着我的手,连声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我是一个感情充沛也是比较容易激动的人,眼里早已沁满了泪水,哽咽着轻声地说“拿酒来,我陪老哥喝几杯。”其实老胡家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有心思过年罢了。我的突然来访,夫妇俩才勉勉强强地起身下床吃了一点点。我思绪万千,真诚何必要祝愿,祝愿的不一定真诚。电话祝愿的不一定都是出自己的内心。地位变了,情过境迁,自己当了比芝麻还小的企业干部,与过去一起工作的同事朋友交往不也是渐渐疏远,思想感情不也是发生了微妙地变化么?!。人啊,人!绝大多数的人一旦当官或者有了权有了钱以后,感情难免起了变化。只有普通劳动者的感情是最真诚的。我双手捧起酒杯,噙着热泪站起来恭敬地为老胡夫妇敬上一杯……注: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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