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的幸福生活

明哥是我小叔的大儿子，五十好几，长得有点像演济公的严顺开，眼睛不大，自带喜感，年轻时精瘦精瘦的，人到中年发福起来，按理说，这也是自然规律，可他坚持说这是心宽体胖——生活条件好了的缘故。明哥夫妇俩是乡间时下流行的上门厨师，十里八乡的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喜欢打明哥的电话请他去做“大饭”。只要拐弯抹角的沾点亲戚关系，明哥都要随份礼，根本不需要做广告的，往往是一个屋基窠做了一户人家，以后这户人家的亲朋好友及邻里都会口耳相传，家里办大事都会请他们去主厨。明哥也非常在意这份职业，家里有好几个做饭穿的围裙，那个干净的新围裙总是留着出去给人家做饭时穿。闲暇时，明哥夫妇还在门口私人厂里做工，好在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也不妨碍随时出去给人家做饭。小叔家里人一直都是吃商品粮的，企业倒闭前明哥在工厂里上班，月月拿工资。九十年代后期，企业受到改革浪潮的冲击，产品被更新换代，下岗似乎就在一夜间。那时，明哥两个女儿都在上学，家里等着用钱。短暂的纠结迷茫后，明哥将他擅长做饭的本事发扬光大成“厨师”，先承包一所高中食堂干了几年，等两个女儿相继上 大学后，他又到城关租房开了个小饭店，踏踏实实打拼几年，手上终于有了买房的钱。在城里买商品房还是回乡下自建呢？明哥两口子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土生土长的祖居地，这里有自己独居的白发老娘，这里有最熟悉的父老乡亲。漂亮的小洋楼掩映在绿树丛中，白墙红瓦，单门独院，上下两层，宽敞明亮。上面有三间卧室，两个女儿一人一间，还有一间是客房。哥嫂的卧室设在下面，一间大厅能同时开三、四桌饭，还有专门闲时娱乐的麻将室，后面的厨房里，除了液化气灶等一系列现代化设施外，还有一个传统的雪白瓷砖灶面的土灶台。灶房对面是储藏室。上下楼房都有卫生间，每间屋子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数字电视开通，网络覆盖，生活舒适度很高。城里有的他们都有，城里没有的他们也有。楼房后面有一个用水泥砖码成的宽大院子，里面用丝网隔开，三分之一用来养鸡鸭豚，三分之二开辟成小菜园。别看这里平时鸡笼鸭舍井然有序，鸡和“扁嘴”们和平相处，只要在地上的食盆子里添上食物，或者往这边院子里投一把菜叶，一石激起千层浪般，这些鸡呀鸭呀马上你争我抢，乱纷纷一片。嫂子说，他们的鸡、鸭、和蛋除了偶尔馈赠亲友外，全部用来供应自家的餐桌。那一片伺弄得整整齐齐的菜园子更是爱坏了人，绿油油韭菜，红艳艳豆花；红彤彤辣椒，青朴朴的小菜；黄色的南瓜，红色的“月亮菜”……岁月流转，四时更替，小菜园永远呈现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不仅层出不穷环保无公害的应时菜蔬，也是一道道别样的风景啊！院子向外开了一扇门，出了院门便是“妖塘”，这可是我们小时候吃水洗菜洗衣的当家塘，自从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后，这里没有以前的繁忙热闹，兴修治理后的水塘更加清澈，一级级修下去的台阶更方便乡亲们洗涤，每天早上，这里依然捶衣声声。门前是一条纽带般的水泥道路，公交站离家不远，南下北上都交通便利。从这条路出发，堂哥经常开着他的装满锅碗气灶的三轮车走村串户上门厨师服务，每逢节假日，堂哥夫妇也会坐在门前守望路的尽头，盼着女儿们开车回家。明哥的两女儿，最让明哥夫妇俩知足舒心。想当初，在计划生育的年代，许多人都这样想：如果生一个，最好生一个儿子；如果生两个，最好儿女双全。那时哥嫂心里也希望小的是个男孩吧？但生养由不得人选择的，小孩出生时，又是个“小棉袄”。哥嫂并没什么不开心，相反，给 小女儿起名“欢欢”。慢慢的，孩子长大了。哥嫂也一直在家乡陪伴孩子读书。虽然女儿们当初读的都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也都受过高等教育，拥有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如今，两个女儿都在省城工作，大女儿已经成家生孩子了。上幼儿园的外孙女活泼 可爱，聪明伶俐，没事时就喜欢跟外公视频，跳一支舞，背一首诗，或者用刚学的英语作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每每这个时候，看着视频里的小孙女，明哥的幸福感就油然而生，并空前高涨。小女儿年底要结婚了，有好事者问明哥，要不要彩礼？明哥摆手连声说，不要，不要，又不是卖女儿，小女儿跟大女儿一样，我也没有多少嫁妆陪，我也不需要人家彩礼，只要小两口好好过日子，这比什么都好！谈到养老问题，有人问过明哥，以前考没考虑过让小丫头招个女婿上门呢？明哥眼睛一翻说，我才不那么傻呢！葫芦瓢挂在壁子上不好，为什么偏要挂在颈子上？！距离产生美！招亲是老黄历，现在不管儿子还是女儿，跟父母在一起常住的都少，再说我们两个都买了养老保险，过不了几年都可以拿到退休工资了，两个人生活绰绰有余。至于 两个女儿，家里永远有她们的房间，随时欢迎她们回家。跟明哥聊天，夸他是个幸福快乐的人，他说，要说幸福，我这也就是最寻常的幸福，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无儿无女的五保户都无忧无虑，我们有什么理由感觉不幸福呢？我想，之所以喜欢到明哥家去做客。不仅因为明哥家的居住条件好，饭菜做的好吃，还因为明哥有一颗能感染我们的开明知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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