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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美昭陵◎西部文化艺术微刊
︱第871期︱
很早就想写些什么，纪念我的恩师吕效祖老师。可直至吕老师去世十年后，才断断续续写出这点文字，算作对他的纪念。
我和吕老师相识于1982年7月。那时，我刚从师专毕业，被分配到赵镇中学任教。报到那天，办完手续，教导处的廉振武老师带我去分别拜见了学校的几位领导。吕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在教师东院里。那时的教师宿办条件比较简陋，吕老师房间的办公桌、床头和几个简易的书架，都摆满了教育方面的报刊书籍。听了廉老师的介绍，吕老师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问了我的家庭情况和在大学所学的专业。他那时大概六十多岁，头发几乎全白了，戴着深度的近视镜，精神矍铄，健谈而亲切。他给我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希望我能在教中学，学中教，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此后不长时间，吕老师就离休了，随即便住回到他老家石鼓村的宅院里。
有一天，吕老师捎话过来，让我周末到他家里去。星期六放学后，我便打听着去了。他家的老宅距赵中不远，就在赵镇石鼓村西头。进了头门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靠右边空落着，一株枣树，一株杏树，几株苹果树，还有些花草，一台水泥板搭就的乒乓球案子就摆在院中央。左边是一排厦子房，中间有一个开间，算是客厅，两边直通厢房。夏日午后的阳光洒满院落，几只麻雀在地上觅食，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小院格外安静。
刚上台阶，吕老师便直接让我进了他的书房，一边倒茶水，一边说着叫我去的想法。主要是他离休后，精神尚可，想整理一些多年积累的资料，编几本书，因为视力不好，想让我以后工作之余帮他清誊书稿，好送出版社。好在，我的钢笔字写得还可以，又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我不加思索的就答应了。
吕老师的书房在小客厅靠右边的厢房里，不大，临窗有一张书案，上面摆放着一盏台灯、带玻璃罩的煤油灯，一个插满毛笔的笔筒、一方古砚和一摞硬皮书，有词源、辞海、康熙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背面靠墙是一排整齐的书柜书架，书架上多是历史方面的书籍，还有许多线装书。整个书房，古朴雅致，墨香盈盈，静谧而温馨。
从那以后的一两年，我几乎每个星期天、节假日都在吕老师小院度过。刚开始，吕老师起草稿，我清誊，然后由他修改，定稿后我再清誊一遍。吕老师对我的钢笔字很满意，多次夸赞说象印上去一样。后来，吕老师给我圈定些古籍原文，主要是《贞观政要》里的节选，让我作注并翻译成白话文。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其实很艰巨，虽然我在大学是学中文的，但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的翻译常常出错，吕老师便耐心地给我讲解原文的意思，讲历史事件，讲典故出处。并指出对古文的翻译要尽量做到直译，注释要多查资料，多方考证，每个字词都要落到实处。吕老师的小女儿吕金花那时在赵镇税务所上班，工作之余也参与编译。有吕老师的指点，加上随时查阅字、词典，我的古文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慢慢的翻译注解就比较顺利了。吕老师编著的《唐太宗贞观言论评注》《魏征谏言选注》等几本著作就是在这个时候完成的，书中的注解、翻译初稿，基本上是我和金花还有其它几位同志承担的，吕老师反复修改，然后提要点评，再由我清誊后送交出版社。
吕老师学养深厚，治学严谨，务实求真，睿智深刻，对古代史，尤其是唐史有深入的研究，常常以古论今，见解独到而精辟，尤其是通过对古代明君贤臣经典言论的分析，对历史兴亡的经验教训的探索总结，提出新的论点，常常给人以“古树新花”、“史镜新磨”的感觉。他的研究、编著成果，对我们各级领导干部识人用人、廉洁自律、执政为民、实事求是等方面都具有着宝贵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1984年，吕老师返聘到省教育厅，任陕西教育志主编。从此搬离了小院，长住西安。虽然很少见面，但吕老师却从未忘记我们，每次回信都说起在老家小院的情景，感谢我对他的帮助。如有赵中的老师或是熟人去看望他，总要问问我们的工作情况。每有新书出版，他都会在扉页写上“安康同志雅正”或者“安康月明同志惠存”并签名盖章寄给我们。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吕老师任魏征研究会、刘古愚研究会会长，积极奔波筹办烟霞“古愚校”和“刘古愚纪念馆”，曾有多次和张爱玲老师回到礼泉，那时我在县委办公室工作，吕老师便亲自到县委办公室看我，委托我联系有关事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有幸招待了吕老师几次。记得最后一次我们从“古愚学校”回来，本想在县城再好好招待他，可吕老师坚持在赵镇街道吃了小吃，回家看了看他的小院，就匆匆赶回西安了。没想到，那竟是我们师生最后的相见。
吕老师晚年，几近失明，但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生命不息，编著不止。从离休到去世前，他先后编著了《唐太宗贞观言论评注》《魏征谏言选注》《魏征谏言译注》《魏征研究》《新编魏征集》《古代陕西廉吏》《刘古愚教育论文选注》《吴宓诗及其诗话》《陕西教育志资料选编》《楼外楼博议》《群书治要考译》等著作，为当代的文史研究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友朋笑我老来傻，著述竟忘身与家;目瞽耳聋终不悔，要留史镜照中华。”这首自题小诗，正是他治学精神的写照。
在吕老师身边，特别是在他老家小院学习的那些日子，是我参加工作后，充实快乐、最有收获的一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十分怀恋。吕老师的音容笑貌还是那样真切，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依然历历在目。编写之余，我们便打打乒乓球，弹弹五弦琴。如果错过了回校吃饭的时间，吕老师会亲自给我做饭，他做的鸡汤烙面特别香，至今回味无穷。吕老师平易近人，幽默风趣，闲谈时还给我讲了他少年求学、参加革命、在教育厅工作的经历，讲了他和张爱玲老师援藏的许多故事，给几个孩子分别起名“万里”、“长征”、“朵朵”、“金花”的缘由。春暖花开的时候，吕老师会将小桌移到院子，我们小憩、喝茶、讨论书稿。小院的景物似乎理解主人的心境，杏花开了，月季开了，牡丹开了，姹紫嫣红，馨香弥漫，令人陶醉。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终生难忘。83年春节过后不久，吕老师问我谈没谈对象，我说谈了，也是师专中文系的，比我低一级，即将毕业分配。吕老师说，等院子的梅杏成熟了，我们去一趟咸阳，师专人事处的殷处长是我在教育厅工作时的同事，疏通一下，把你对象分回礼泉吧。杏子熟了，我们挑选了一篮鲜杏，坐班车去了趟咸阳师专。7月份，我的未婚妻周月明如愿分回到赵镇中学任教。后来，我们在赵中结婚，生子，我也在赵中走上领导岗位。每当我和爱人说起此事，总是情不自禁，充满感激和怀念。
几十年过去了，吕老师已经故去，但赵镇小院的美好记忆却已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他老人家对我的帮助、教诲和厚爱，会一直鞭策、激励我学习奋进。我现在已近退休，能象吕老师那样度过自己的下半生，将成为我新的希冀和追求，也是我对他最好的报答。
作者简介：杨安康，礼泉县石潭镇杨家村人，曾在赵镇中学、县级部门任职，现退居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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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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