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利/小小毛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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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1 期|
小小毛毛草
文/王顺利
夏至刚过，大雨接连落了两天，第三天雨消云散。空气更加清新，马路被冲刷干净，冬青树穿上新绿装，田野庄稼焕发出勃勃生机。晚饭后出门散步，走到马路边，看到员工们正从绿化带里拔出许多毛毛草，沿着干净如洗的路面边上长长地放了一绺，后面两个员工开着电动三轮车正把这些毛毛草装上车，准备拉走。突然觉得，如果时间再回到包产到户时那七、八十年代，这些毛毛草我会不收一分工钱把它给清理干净，真的能拉几车，够家里牛羊吃上好几周，要知道，这些毛毛草需要我用八、九天的时间辛辛苦苦才能拔到。
我与毛毛草有着不解之缘。小时候便认识了这种草，它生长在农村老家的田间、水渠及马路边，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从泥土里冒出来，每到夏天，它会长出毛茸茸的头，酷似狗尾巴，人们又给取名为“狗尾巴草”，普通又平常如这般的小草，仿佛天生就该叫这样俗气的名字。毛毛草为关中平原常见的主要杂草，对田里的玉米、棉花、豆类、薯类、蔬菜、果树等农作物都有危害，严重时密密麻麻长在田间，与农作物争夺肥水，常常会造成作物减产，因此农民会抽出一定时间将它从田里庄稼中锄掉，阻止它成片生长，锄下的毛毛草又是家里养牲口很好饲料。毛毛草年年锄，年年生，生生不息，生命力、繁殖力极强。
虽然毛毛草对农作物有害，但却是牛羊的好饲料。这样的饲料农民不用特意去种，每年玉米地、棉花地、西瓜地、果园里，还有一些收了油菜后空下来准备种冬小麦的田里到处都是这样的草，不经意间总是成片成片的冒出来。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年放暑假，父亲给我一项劳动任务，就是利用这段时间给家里养的牛、养、猪、鸡准备些过冬饲料，晒一柴房毛毛草这样的干草。父亲这样要求，目的是让把家里牛羊猪养的肥肥的，将来卖个好价钱，给学校好交书本费，过年给我们有钱添件新衣裳。再则，就是让我亲身去体会劳动的艰辛，农民劳动得来的每分钱都是来之不易，都是用辛勤汗水换来的。父亲常教育我们：“现在不辛苦，将来必吃苦。如果想过幸福生活，就要在学校好好读书，书读好了，考个好大学，将来坐办公室搞设计，成为城市人，吃“商品粮”，做一番大事业。”
确实如此。那个年代，农民的收入除了每年挣生产队工分能有几十元的收入，剩下就是靠养猪、养羊、养鸡这些农副业生产了。靠挣生产队工分养家，必须家里劳动人口多，如果家里都是些老弱病残不能下地的，每年除了分不到工钱，还要给生产队贴一部分。如有些家庭男的在城里工作，吃“商品粮”，留下妇女和小孩老人，在外挣的钱还要给生产队交点；有些农民有手艺，在外钉盘子、钉碗、钉锅、剃头磨剪子、做木工活，挣了钱也要给生产队交一部分，这样到年底才能分到生产队的口粮。父亲是我们家唯一的劳动力，也没啥手艺，只能给生产队做工拼命挣工分。记得那时爷爷、奶奶、母亲身体都不好，不能下田劳动，家里经济收入只能靠养牲口换些钱。那时，父亲没有时间做这些家务活，有点时间就去挣生产队工分，家里养得牲口只能靠奶奶、母亲、我和弟弟平时来喂养。养大了的猪、羊、鸡自己是不能宰了随便到市场上卖的，必须交到国家指定的收购站，按国家收购价付钱给我们，自己私自处理是违法。
有一年，家里老房子多年失修漏雨，父亲想重新翻修以下家里的房子，大约需要二百多元钱。于是，父亲和同村几个青年人商量，一起用拖拉机拉了上千斤小麦去咸阳卖，他们听说咸阳小麦价格比我们乡上要高出四分五厘钱，结果车还没开进城，在塬上头就让执法人员给没收了。那时自己年龄还小，不知道是怎么一会事，只看到父亲从咸阳回到家，脸色阴沉，还动不动给家人发脾气，我吓得不敢多言，只是做好我该做的事，拼命去田里割草，好让父亲高兴些。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基本都养猪、养羊，除了能让家里泔水被利用外，也是为了给家里添一点经济收入。夏天正是毛毛草生长旺季，人们都争着去割草，因此，每次要多割些草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水渠边、空旷地带的毛毛草很快就割完了，接着就去包谷地里去找，如果发现一片包谷地里有许多毛毛草，只管不停的拔，生怕过几天有人知道了也来这里。夏季钻在包谷地里，闷热难受，刚开始一个人还感觉害怕，到后来什么也不想，只是不停的拔，想早点把这一片地的毛毛草拔光，有时饿着肚子，用多半天时间拔了好大一堆，等着天黑父亲收工后用架子车来拉。
有时拔的草手提担笼装不下，学着大人制造了一个简易拉草车。做拉草车可没少费心思。首先找来一个滚动式轴承，再按照轴承孔大小用木质结实的槐木做成一个轴，用两根铁钉把轴承固定在木轴上，然后用结实的两个木棍当车架，仿照独轮车的模式，做一个简易独轮车，这样一次可拦上百斤毛毛草，不过这样的独轮车只能在硬路上行，下过雨轴承在路上无法滚动。后来市场上有小一点可打汽的架子车车轮出售，于是就用这样的轮子代替了轴承，拉草车可以在田里跑了。
一个暑假几乎天天与毛毛草打交道，经常和小伙伴们结伴一起去割草。打完草，我们会在田间休息一会，没有玩具，没有游乐场，这些都难不倒我们。其中“炒豆豆”是小伙伴们最爱玩的，休息时只要有人提议，开始大家齐动手，有去找柴，有去找青豆，有去挖灶台。我们在地坎上仿照家里的灶台挖个小灶台，在挖好的灶台上放一面青瓦，瓦上放些找来的青毛豆（实际上是从地里摘的，不能让大人知道），下面放一把干柴点燃，把青豆烤熟了吃，最后几个小伙伴们吃得个个嘴巴黑乎乎，你指着他笑，他指着你笑，好生热闹。
有时我们还玩“狼吃娃”。从家里出发前，有小伙伴会带上母亲做针线活的线绳，在地里随便砍一根树枝，用树枝做成两根木柱，把带来的细绳两头拴在两根木柱上，再将木柱牢牢地打进地里，确保线绳绷紧、绷直，最后各自找来两枝毛毛草的穗，用细线把两枝毛毛草的茎杆捆在一起，分别放在细线的两端，每人手里拿一小瓦片在小木柱上摩擦，这样随着不停摩擦，两边的毛毛草开始向中间移动，看谁的毛毛草被挤下线绳，另一方就算获胜，我们给这个游戏起了个名字叫“狼吃娃”。那个年代，我们没有游乐场，没有摩天轮可坐，也没有像现在小朋友有那么多好玩的玩具，但我们通过自己的一双手创造玩具，一起玩耍也非常开心。
后来去外地读书，离开了家乡，和毛毛草接触越来越少，偶尔在书上看到，毛毛草还能治病。它具有清热利湿，祛风明目，解毒，杀虫之效。记得小时候，有小孩身上长了寻常疣，有家里大人用毛毛草的茎杆给治。毛毛草经历了夏天的风吹雨打，细小的根茎依然不屈不挠。它没有牡丹的雍荣华贵，没有荷花的皎洁无瑕，没有菊花的恬淡高雅，没有梅花的香冽清远。而它似乎从来不在乎这些，依旧低调地生长在荒芜的田间地头，溪水河畔，默默地赋予大地以生机蓬勃。“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这不正是毛毛草的写照吗？
每当看到毛毛草坚忍、生生不息的影子，它总给我信心和力量，让我坚定目标，激励我努力前行！
作者简介
作者：王顺利，礼泉赵镇乡前寨村人，现在咸阳工作。
编辑︱董志振审稿︱赵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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