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砸钢筋的男人

图文无关额济纳旗胡杨林/姜林齐/拍摄
作者于小燕，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甘肃日报》《山西日报》《教师报》《大河报》《大众日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新浪博客：酒泉于小燕的博客。博客认证：头条文章作者。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于小燕的农家生活。
砸钢筋的男人
文/于小燕
我在街门口遇见一个男的，连着几天了，每天中午十一二点，他都到这儿来。
有一天，我就站下跟他说话。
这是一个身材修长的老汉，五十多岁，个子挺高。瘦削，健实，穿着一条整爽的灰色西裤，上面是一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他站在门口的路牙石旁，有时候坐在沙发里（我门口一年四季都放着一个长沙发），悠闲的抽着烟，十指修长，看起来像个城里人，也可能是附近工地上的——最近这地方到处都在施工。
我问：“叔，你怎么中午不回家？你吃饭了没？”
“我不回去。我已经吃过了。”他笑道，“我家还在新疆呢。”
“新疆？”我诧异道：“那你咋在这儿？”
“我家是在新疆，老家其实也在甘肃，甘肃的临泽呢。我在新疆和我老婆闹了气出来的。”
我一听，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道：“叔，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老婆闹气？”
“这跟岁数没什么关系。不管多大岁数，她不能惹我。她惹了我，我就得生气。”
“那你出来，婶婶在家里急得！”
“我就是要叫她急呢。要不然她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想惹我生气就惹我生气。”
“你几个孩子？”
“我两个儿子，一个姑娘。”
“你出来多长时间了？他们找你了没有？”
“嗐！我一出来，家里就闹翻僵掉了。”他把烟灰弹了一下，得意地笑道，“大儿子已经结了婚了，听的我出来了，回去把她狠狠地说了一顿，说她不该惹我生气，把我气出来。丫头和小儿子也怪她。把她气的。大儿子单位上请了假，一路打听，最后把我在玉门找见，非叫我回去，我没回去。最后儿子因为请下假的日子到了，没办法，才走掉。”
“儿子都找你来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不回去。回去把她便宜了。我非但没回去，还告诉儿子，回去不要告诉他妈我在这里，就说没把我找见。”
“你到这里来了，家撂下怎么办？你新疆的事情怎么办？”
“家里有她呢，我又没事。我新疆也没什么事情。我这一辈子又没上过班，一直闲闲的。想干了就干点什么，不想干了就什么也不干。我新疆什么事都没有。”
“你没上过班？”我诧异的望着他那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光洁的额头：“那你们一家怎么生活？”
“我老婆她和我大姨子，两个人开着个时装店，挺大的个时装店。这都二三十年了，还没结婚就开到现在了。我们的生活也还过得可以。”
“哎呀，叔！你有这么能干的老婆，还生什么气？赶快回去，不要叫她操心了！”
“她能干是一码事，我又没说她不能干。她能干也不能惹我生气，我就是要治她的这毛病。我今天这也不是第一次出来。我出来过好几次了。我这人就这样。我的鼻子上又不沾一点点灰。她只要一惹我生气，我二话不说，立马行李箱提上就出来了。叫她本事大了大去！”
“哎呀，你这……，那你啥时候回去呢？”
“等我哪天想回去了再说。把她日能的，我就是要把她这毛病治治！我就不相信治不了她这毛病！我不回去，她还急得。前些日子，大儿子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准备把店里的事忙一忙了要亲自来找我。我给儿子说，来也白来。我已经离开玉门了。来也把我找不见。”
“那你在这里怎么生活？”
“嗐，养活我一个人又难不住我！我自己身上还有卡不说，我连我卡里的钱我都一分不动。以前我在玉门砸钢筋，后来我一个老乡给我说，酒泉这地方也拆房子着哩，我就到这里来了。我一天不多做，我砸三根麻花钢，一根麻花钢卖上八九块钱，三根卖上二十多块钱，就够我花销了。”
“砸麻花钢？在那水泥墩子里？叔，你该砸不动吧？”
“怎么砸不动？砸不动那是不会砸，会砸的话，几铁锤就砸下来了。”
“那水泥墩子都是有人家的，他叫你砸不砸？”
“一般都没人管。再说房子多得很，一个居民点几十个院子，一个门楼子就两个水泥墩子呢。他的不叫砸了，我砸你的。多的都没人管。拆迁了，人都搬走掉了，谁管呢！”
“哦。”
“他们都还以为我离开家了就没办法生活，把他们想的！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想干了就干干，不想干了就在房子里躺着。中午吃过出来转一转，想凉荫凉凉荫凉想晒太阳晒太阳，想聊天了跟人聊聊天，不想聊天了看看热闹呆呆脸，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过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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