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 珠三角的司机让我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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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写到坐顺风车的奇遇,有朋友在帖子后面留言:“老板,你应该去考驾照开顺风车,开半天,写半天。”感到说的挺有道理。(前情提要:在路上 || 一次或者几次险象环生的旅行)。现在先来把我遇到过的各种司机写一写。
有次我从吾乡赤凤葵山村坐中巴到市区去。车子在沿路各村的约定地点停留,一路接上乘客,其中不乏有手持一只活鸡的村民,甚至在座位过道上留下不适宜的一泡鸡屎。
这种中巴车就像村间小卖部、村头大榕树、村尾水井边,都是默认的公共空间,中巴因其流动性而更有偶遇的乐趣。
有个乘客大姐上车后,眼光一扫,就从车厢里识别出熟悉的人。她趋身前去,争分夺秒地高谈阔论起来。在她们密集的谈话空隙里,司机好半天才挤进去一句话:“姐,你还没买票。”
那位姐当然爽快地回到车头掏钱,一边为自己的坏记性道歉。司机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这么扫兴的人。他说——不但对这位姐说,看起来也是对全车人说——没关系!谁都有忘记给钱的时侯,这很正常,我就不相信李嘉诚自古以来买菜从来没有哪次忘记给钱直接拿了就走。
坐在旁边的我,脑补了一下李嘉诚提了一大袋洋葱西红柿转身就走,被菜贩子叫回来,满脸羞愧往外掏钱的情景,心里替大姐感到安慰,她犯的是和李嘉诚同样的错误。
另一次坐顺风车,音响播的是男女声对唱,《明明白白我的心》,副驾驶位的我跟着哼起来。
不知你们有没有同感,坐车哼歌特别愉快,尤其是车行郊野乡间时,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因为歌声使车子开得更流畅了。车窗外的景物流逝还会带来另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唱得斗转星移。
司机就评论起来了,他说,还是以前的歌好听啊!以前的歌,是人的声音盖过了音乐,现在的歌呢,是音乐盖过了人的声音。
这个朴素的音乐鉴赏,也说不清楚对还是错,但就是耐人寻味。就像有次听人说,以前的书,书名多数少于五个字,现在的书,书名多数长于八个字,这个点评也不知对不对,却很有一种爱书的真切感。
不知为什么,很多网约车的司机都特别有表达才华。有时候司机简直就像一个沙龙的主人,恨不得让同辆车中的乘客们互相自我介绍,短短一程开一个派对才好。有时候开车前,司机还要对毫不相识的我们朗声说道:
“现在我们就出发了!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安心看风景,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仿佛他不仅是一个司机,还是一个导游,不仅是个导游,还是个导演,有一种“演出开始了”的兴致。
有次司机半路去加油,问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今天晚上是不是涨价啊?”
对方告诉他:“对,五分钱。”
他豪气地笑了,说:“五分钱啊,飒飒碎。”完全就是没话找话。
然后他又转头劝我:“你要加油的话,赶紧啦,今晚就要涨价啦。”也不想想我如果需要加油,我为什么还要来坐他的车。
今年是特殊的一年,年初的疫情让所有人都参与到国家大事的讨论里来,当然也包括了我所遇到的司机们。
有一次,一位胸怀天下的司机告诉我,他的朋友,年三十晚上,要着手开始做口罩生意。
“我一听,我说兄弟,你有眼光,这个事情可以。口罩,我跟你说,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那台机器呢,原来买二手的,才两万多一套,后来全新的机器,升到一百多万一套。你想想,两万多一套的机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嘛,主要就是中间那一层布,那一层布,叫溶胶布(音译),它那层布是高密度的,细菌啊灰尘啊什么的,就挡住了。”
那么,他这个有眼光的朋友最后发财了没有呢?并没有。据他所讲,溶胶布买了十吨,无尘车间装修了60个平方米,万事俱备,唯欠东风,最后那个质监就是拖着没有批,就这样错过了几个亿。
他接着又讲额温枪,说湖南有个什么人,进了一大批额温枪,然后,每隔一阵子用一个价钱放出一批,再隔一阵子,再抬高价钱放出一批。他不直接全部放,而是分几次,每次都抬高一下价格。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知道吗?他问我。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呢?感觉现在命运给我一个机会,让一个商界大亨给我开车。给我上一堂MBA之类的课。
不知为什么话题又到了国际形势,他说:“你知道我现在全世界最担心哪个国家吗?我最担心印度。印度那个恒河水……”
当时广州有几例输入型的病例,不得不乘车的我也不免担心,问他之前拉过的客人如何。他便一一展开了,之前的客人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工作,下车时有谁来接她。至于外国客人,他没有接触过,事实上他特别不愿意拉外国乘客。为什么呢,他说,那个香水闻得他头晕。有一次他到广州三元里的某个市场,“我一进去就头晕”,他说。
可惜我并非热情的采访者,多数时候在车里我都睡过去了。前面的这些故事和案例,在我浩瀚的乘车经历里其实只是沧海几粟。
如果用心,一个司机能告诉你的,可能是整个行业的秘密。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吃饭?开夜班车的时候,会选择在什么小区或酒店的门口待客?他们会遇到让他们害怕的客人吗?会怎么处理?
有一次,我和我友蝈蝈在一起时,看到某处有不少出租车停留,蝈蝈说,那么多司机选择在这里休息,肯定是有原因的。
然后我们左右一看,果然,前面有一个公厕。
有一些司机,以前是开货车的,那么他们讲到的故事就更荡气回肠了。比如有个司机说到,他九几年的时候开的是货车,出趟车要好几天,一个月最多跑五趟,每趟赚个千把元。赚得少,所以舍不得去招待所睡觉,一般就在车里点着蚊香睡一下。
有一次,在路上,突然想奢侈一下,就和他的搭档,在路边的大排档,——那是一个吃蛇的大排档,——两个人吃了一条蛇。慢慢地吃,把骨头缝里鲜美的肉丝丝都唆出来了。一直吃到天亮起来。
那是奢侈的一次,虽然省下住宿钱,但饭菜钱却大大地超出了预算。但是很多年过去了,还会想起来。
想起在九十年代的某个通宵,陌生的小镇,路边点灯吃蛇的两个人,大货车停在旁边。莫名有种水浒的感觉。
图片来源:电影《真相大白》
两个因为写作而认识的女子在这里继续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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