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逆生长，主要是我穷

在中医方面自学成才的巫森以专家讲课的口吻对我说，初老的症状之一，是脚越变越大。以前穿三十八码的鞋，现在可能穿四零的。因为年纪渐长，缺乏锻炼，脚部功能退化，足弓变得扁平，脚就变大了。然后一脸得意地问我：“你从前穿多大的鞋，现在穿多大的鞋？”我比他更得意：“咋的？以前穿三六、三七的，现在穿三五、三六的，得看什么鞋型。”对面看着我的眼睛瞬间就变大了，因为“啪啪”打脸嘛，得找个台阶下，不然栽下来多没面子：“你这个用时髦点儿的话说，叫逆生长啊。”啥逆生长，主要是我穷。没有车，去哪里都是坚持步行。对车看都不看一眼，我又买不起，看它嘎哈？这还不算，为了减肥，我还常常背负重物，最多一天走两万多步，体力消耗多，不过体能保持不错，膝盖完全没问题，脚也没变大。近年全国大多数城市常有雾霾，如果弟兄们全像我这样节能环保，肯定能解决不少问题。而巫森出门买个菜都是开车，也越来越不能承受户外的寒冷，只在室内打形意拳，美其名曰健身。他还常常在路上对我各种围追堵截，就为载人。出有车——老爷车，甭管多破，也是老爷。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说过：“如果企鹅愿意，我可以去南极演讲。”那么我这种蠢笨都不如企鹅的人，居然由这位优秀教练鼓励着再次把车开到了洮南，难道也是我愿意？不，不是愿意，是身不由己。一共就俩人儿，只能有一个领导。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坐庄吧。作为物质平民和精神贵族，没能力去澳大利亚海滩度假，也就出城转转。权把一片无垠的雪野当成海，炕梢比炕头新鲜。一路巫森耐心指导（好为人师），关键时用一指禅点一下方向盘，还用单反相机给本“企鹅”拍照留念。其实企鹅坐上驾驶位前，眨巴着傻了巴叽的小眼睛，像想不起答案的差生，面对考题满心茫然，我根本想不起离合在哪儿，也分不清那些乱七八糟的挡位。打转向，起车，挂挡，松离合，踩油门儿，顺利上路……老师上课也不过这样，还是一对一辅导。可是我仍然觉得我不需要车。远路有高铁和飞机，近路我可以跑啊。小时候听过电影《创业》里的一首歌，歌词现在我还记得：“天寒地冻不觉冷，热血能把冰雪融。要让那大草原石油炉喷泉，勇敢去实践哪怕流血汗。”给人感觉只要认干，到草原上挖个坑就能找到石油，那时却很少见到汽车。现在知道石油有限，在草原上挖两个坑也挖不出石油来，汽车却多得满路上都是。我不免杞人忧天，石油没了可咋办？并且车在我眼里都长一个样，分不清优劣贵贱。你让我列举当代写散文的女作家名字，我能从周晓枫格致潘向黎王春鸣茨冈女神黄爱东西黄佟佟黄啸绿妖安妮宝贝闫红陈思诚李娟画眉水木丁沈熹微麦琪叶倾城桑格格故园风雨前……一口气报菜名儿说满一张A4纸，你让我说出各类车牌，一个手五个手指头准够。有一次巫森载我去蛋糕店，我下去再出来，硬是去拉另一辆豪车的门。他笑说：“你这媳妇，好玄坐人家豪车跑了。”我说：“我这么老这么丑，谁跑还真不一定呢，恐怕人家得扔下豪车被吓跑吧。”他看我咧着大嘴笑，以为是开车兴奋的。其实他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披星戴月上三百五十天班的人，能坐在身边听我聒噪才让人高兴。冬日里天地间那完整的洁白，让这世上两个又平庸的人多么开心自在。田野、树木、草、鸟儿，在冬天原来是另一番样子。天虽冷，打到腿上的阳光却暖暖的，这也是不出来就不知道的。一直走到雪的深处，走到大地的深处，也走到彼此生命的深处。相依为命，相依到老，说的正是是知足之人。拍雪地上我们的影子，把企鹅的影子装饰得像企鹅，自己恶搞自己，去“海南堆雪人儿”也不过如此。不羡慕豪车美宅，不要金不要银，我有的是蛮力气，走到哪里也走得，粗茶布衣也相宜。关键是，把企鹅都能调教得如此，还真是巫森的“老爷”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