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吴妮妮：【?腊月记事（一）】（随笔）

三秦文学微刊ID:sanqinwenxue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腊月记事（一）文/吴妮妮故乡的日历顺延至农历腊月，就进入农闲时节。天地寒气聚拢，日月精华交融，白雪不紧不慢纷飞的气象就应时而生，人们有序迎接新年的节奏紧跟着就错落起来。但凡人的情绪一高涨，时间就会追着打转。尤其是一年里的这个月，好像每一天的时间都转得特别快，人们在时光飞转的流速中，不由得要将过年前的这段日子精心计划，所安排的生活场景也就随之生龙活虎起来。北方的冬天比较冷，多数时候天色阴沉，但如若是晴天，阳光却也非常明亮。遇到这样的天气，左邻右舍的男女老少大都会在午饭后走出家门，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大伙心情好，热议的话题自然多，譬如谁家刚粜了米粮，谁家孩子马上要订婚。但笑谈中涉及最多的还是年事，相互探听着什么时候赶集给娃置新衣，啥时候墁墙扫灰，买菜待客，什么时候发面蒸年馍等等的讯息。往往是大人们这厢正讲得热火朝天，那边小孩子们就开始围着大人追逐打闹，在冬阳朗照下，这样的情景交织成了一幅热闹而又和乐的喧腾图画。这画面大约从腊月初三就构图了，在不知不觉间，日子一下子就跃到了腊月初七。腊月初七是过腊八节的前奏日。我记忆中的腊八节盛大而隆重，因为在初七这天，大人们就开始为吃腊八做准备了。初七早饭完毕，母亲还在洗涮锅碗的当儿，父亲就听从我婆的吩咐在院子刨胡萝卜。院子有一方土地微微隆起，为了防寒保暖，上面苫着柴草遮蔽。父亲先用铁锨将土地上的柴草挑开放在一旁，然后将铁锨倒扣在地面轻轻刨挖土层。这举动不亚于找寻珍宝一般的审慎，我们姊妹几个就蹲在旁边好奇地观望。当掩埋在土层中的胡萝卜在父亲铁锨上下起落的刨挖中，变戏法似的一个一个探出头来，而后横躺在地面上，父亲这才收了手。哥哥自告奋勇地扛起父亲手中的铁锨，将它放到家里摆放农具的地方，刨胡萝卜的工作也就暂时结束了。我兴奋的心情也随之渐渐平复，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只见我婆从厨房走出，手里拿着一个洋瓷盆子，挪着小脚走到那堆刨出来的胡萝卜跟前，猫下大半个身子，捡起一个胡萝卜用双手左右一旋，抹去裹在胡萝卜上的泥土，然后顺手丢进盆子里。所有刨出来的胡萝卜就这样在我婆双手的抚摩下，一一跳进了盆子。之后就在水龙头下开始淋浴，每一根胡萝卜在我婆手指的揉搓中变得通体干净，裸露红光。每每这时，我看着我婆站在水龙头前侧着的身姿，嘴边呼出的热气以及半边脸庞焕发出来的荣光，心里不由会涌出一股暖流。这样清晰的印象，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着如初的温情。父亲放下铁锨后却并没有闲着，他从房间拖拽出装了苞谷粒的编织袋，拉扯到院子停放的自行车旁，将半编织袋的苞谷匀分成左右两半搭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准备载到村里唯一的一家磨坊里磨大粒苞谷糁儿。大颗粒苞谷糁儿是我们当地吃腊八必备的食材之一，邻里们似乎也是为了体验过节前这份聚集的热闹情趣，都攒着劲将磨苞谷糁儿的时间安排到初七这一天，因此磨坊的人特别多，需要提前排队等候，我们家赶这个热闹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了。每当父亲推着自行车行将出门的时候，弟弟总会抢先一步，扶着车把踩着脚踏一跃而起，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沾沾自喜。父亲推着自行车，他揿响车铃，笑出了声。如此这般，自行车载着铃声和笑声，也载着全家人吃腊八的希望，一路欢歌出了门。我婆将洗干净的胡萝卜放在案板上之后，她又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大葱、蒜苗、香菜和菠菜拣择，等拣择到了足够的分量，她又将这些菜淘洗干净，然后摊晾在案板上。那个时候，人们平时生活节俭，蔬菜吃得很少，只有到了腊八节，蔬菜品种相较于平日才丰富起来，按习俗大概每一家炒的腊八菜都要吃到腊月底，因而准备的菜品数量也就相当地丰厚了。看着摆放在案板上的蔬菜，我心里总会掠过些许激动的情怀，尽管我当时并不怎么喜欢吃香菜、大葱和蒜苗。午饭过后，母亲就开始准备炒腊八菜了。首先是切菜，那必是要按照我婆的家传去做了。胡萝卜切成片状，豆腐是四棱小块，香菜切得不能太短，大葱和蒜苗切段必须长短一致，就连菠菜叶子，切的时候也要大小匀称。我看着母亲切菜时的虔诚态度，心里充盈着一种庄严，同时也默默地记下了这些家教俚规。炒腊八菜的工序相对就简单多了，只需将切好的菜统统倒进热油锅烩炒一番即可，但那种弥散在家中的无与伦比的香味却令人分外难忘。印象中，我们家炒好的腊八菜总是盛在一个黑色的瓷盆里。整整一个腊月，每当吃面条的时候，面条熟了以后，都是由我婆调饭味。我时常想起她舀一大勺腊八菜倒进大锅翻搅的情景，就感觉唾津潜溢了。灶膛里通红的火苗将锅里的面条煮得沸腾，咕嘟咕嘟直冒热气，融汇在面条里的菜香味就更加诱人了。现在，我总觉得那种饭，实在是世上最好吃的饭菜了。煮腊八粥一般就在腊月初七晚进行。通常的做法就是将大颗粒的玉米糁儿和黄豆混合在一起烧煮，玉米的清香融合着醇厚的黄豆香气在家中弥漫，我大概就是在这样踏实而又温和的气息中甜甜地进入了梦乡。腊八一大早，全家人就吃前一晚熬好的腊八粥，并预留一部分，中午吃。中午就是将擀好的面条，下进用水稀释的腊八粥里面煮熟，然后用勺子舀一些腊八菜汇入，调味后盛进大碗，放一些油泼辣椒就可以食用了。吃法虽然很简单，但滋味令人回味无穷。如今，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在每年的腊八节，我都会在忆旧中感慨万千。同时，我也会虔诚地按原来家里面做腊八饭的菜品种类购买食材。尽管超市蔬菜品种繁多，但我从来不会增加或者减少老家做腊八饭时，其中的任何一种食材。就连同炒腊八菜、做腊八饭的工序也是严格遵照老家的做法，可以算是用心如一了。但，我再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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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吴妮妮，中学高级教师，中共党员。先后荣获咸阳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咸阳市知名教师、秦都区优秀教师等荣誉，参与区级科研课题多项，爱好写作，有多篇文章在网络及刊物发表。现任教于咸阳市秦都区学校。推 荐 阅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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