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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微刊ID:sanqinwenxue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无声的奶奶
文/潘宏巨
逐渐长大,漂泊离家。回过头,慢慢地才发现奶奶的菜已经越来越淡,煮的粥越来越软,也才发现奶奶越来越沉默。人多的时候,她就是安静的坐在人群的角落,静静地听她的儿女们在言谈,默默地看她的孙子孙女在玩笑吵闹,关爱的眼神也在随着她曾孙曾孙女的来回跑跳而不停流转。总之,奶奶是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
除了和奶奶单独坐在一起的时候。
每次从外地回到家,总是喜欢第一时间便跑去奶奶那里,一是挂念奶奶年过八旬的身体,二是喜欢去听奶奶唠叨。
在外工作的时候,总是很难和奶奶说上话。虽说现在的手机通讯已经足够发达便捷,但是随着年纪的渐长,奶奶的听力已经逐渐变得衰微。近些年,更是断断续续,直到手机里外放的声音也很难听清。也是因为如此,奶奶常说,我也听不见,就不和这些孙子孙女接电话了。就这样,奶奶把自己隔绝在了网络的世界之外,而在外工作的我,便更是为网络世界之外无法联系的奶奶牵肠挂肚。
因此,每次从外地回到家,总是喜欢第一时间便跑去奶奶那里。
奶奶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虽然儿女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房子,但奶奶还是愿意住在那栋老木房子里。虽然儿孙们多番劝说,但她说这是她劳碌了一辈子建起来的,也说不愿意麻烦儿子们,而且自己住着习惯了,也不想挪窝了。
回到家,低头钻进奶奶的那一间屋子,昏暗、封闭,好似一个已经被人遗忘许久的角落,但是却很神奇,完全没有废墟般堆积的灰尘。细细打量,锅炉、水缸、桌子各居其位,井然有序,显然房间的主人时常精心打理。
“奶奶,我回来了。”
“诶,我在屋外。”
奶奶回答的声音从门外吵杂的鸡鸣鸭闹中传来,清朗有力。循声而去,“这是你二叔家的公鸡”、“这是你三叔家的小鸡”,还没问,奶奶便自顾自给我介绍起来。
“这公鸡真精神!”
嘴上回应着,眼睛却是一直跟着奶奶忙碌的身影。
眼前的老人已经是八十九岁的高龄,身子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模样。数十年厚重的时光披洒下来,已经逐渐萎缩了她的身形,所幸她的身姿依然挺直,没有像其他老人一样日渐佝偻。
“那是谁谁谁家的,不能给它吃”,奶奶边呵斥着赶走那只偷食被发现的小鸡,边跟我说话。眼前的奶奶精力充沛,一如往日,便不由得望出了神。
“你先回家坐着,我马上就来”,看到我一直站在门口,奶奶一句话把我唤回神来。“好,我就坐这里。”小时候,需要奶奶扶着才能翻过的门槛,现在屈膝坐着都稍显矮小。这方圆润光滑的门槛上,不知藏进了多少奶孙两人的故事。
每次回家,总是喜欢坐在门槛上和奶奶谈天说地。刚开始嘘寒问暖,看看奶奶的气色,问问奶奶近期的身体,然后是程序般跟奶奶汇报一些自己近期的情况,从自己的身体状况再到自己的工作。
奶奶喜欢听我给她讲我在外面工作的所见所闻。
“是不是我的孙子也是这样呢?”奶奶跟我说,当看到村寨里有驻村干部在来回奔忙的时候,她总会这么想,想着我在工作时是不是也如此辛苦。
心里一暖。
奶奶的脚力已经很羸弱了,年岁渐长,她的足迹已经被局限在这个村寨的一两公里范围之内。所以,她的话也总是离不开这个村寨。
她知道这个村寨从过去到现在的每一个点点滴滴,她说她见过寨子里相邻那个家族的七代人,每一代人她都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故事。她总是这样,轻言细语间,便有厚重的岁月缓然淌出,也总是让我不自觉就沉迷其中。
她跟我说她的过去,说解放前地主的富有和农民的贫困,说粮食关时候人被饿死在床上的凄苦,说集体公社时候爸爸叔叔们作为半劳力挣工分的不容易,说分田地时候大家为旱田和水田争论不休的为难,偶尔也会说她的孙子孙女和现在的知足。她说,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以前地主的生活都没有现在的贫困户好,能享受到现在的富足安定已经很满足了。
她也说她的童年,小时候因为家庭贫苦,自幼便跟着亲戚在我们这个村子长大,导致直到现在说话都不是自己娘家的口音。也说从小和妹妹在田间地头狂奔玩乐的事,现在两个人都老了,已经有四五年没见到妹妹了,怪想的。
偶尔还会说到我的爷爷。她叫他那个老头。年轻时候,闺蜜叫她出去玩,结果在半路被告知,父母打算把她嫁给爷爷。她说她当初不愿嫁,也说没想到这辈子也这么过来了。
絮絮叨叨间,便是数十年的人生经历和体会。我从旁观察,发现她有两条朴素的原则贯穿始终。一是拒绝小人、不忘恩情,二是永远保持乐观豁达的心态。她对小人的方法,不是辩驳,不是反击,而是在最早的时间冷落。她的冷落,是完全隔绝,无谓话里藏刀、含沙射影,完全不予回应互动,只管专注于自己认定的事情。听对方讲了几句话,明白了人家的用心,便是完全隔离,刀切豆腐般,干脆利落,不搭不理,但是却铭记在心。对于别人的帮忙和恩情,亦是如此。虽然对方不一定要求回报,但总是要常记在心,然后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尽心尽力。因此,数十年来,虽然依旧有合不来的人,但周边也不会缺很好很善良的人。她的人情,从未败坏。
她常说,人生就像是一个气球,三胀三缩,谁也说不准。
爷爷四十九岁的时候,因病离世,只留下正值壮年的奶奶和六个大小不齐的孩子。如今的我,已经没办法想象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孤儿寡母该如何去生活。眼前的她,儿孙绕膝,四世同堂,正满面笑容跟她孙子讲述她的过去。
我们一家都是水族。在水族的风俗里,素来重死不重生。以前的水族人,从没有过生日一说,甚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但是一定得知道家中先人的离世时间。因为,死亡素来是件大事,正常死亡的人一定要装棺入殓,隆重下葬,除了带有不吉利意味的非正常死亡才会火化下葬。
近年来,政府正在大力推动移风易俗,要求执行殡葬改革。凡死者,必须火化,不堆坟,不立碑。跟奶奶谈到的时候,起初还以为她难以接受。谁知道,她立马接住话头,“火化不火化都是一样,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才不操心这些,伤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天天烦恼这个烦恼那个,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奶奶,不禁佩服于她的乐观豁达。
我在生活上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一直有个错误的想法,以为奶奶一个人居住,起居上应该也是随遇而安。
入暮,想着自己长期漂泊在外,决定给奶奶做顿饭,陪奶奶好好吃顿饭。按照自己的往日习惯,就一两个人,端着碗就着锅便足矣。正当我打算如此操作时,眼见奶奶从身后魔术般变出一张小饭桌,然后挨个盛起,一碗、一筷、一盘、一碟,秩序井然摆放在桌上。奶奶好一副精致而有仪式感的模样。
奶奶总是这样在地的沉默着。我知道,无声的她,是为了给儿孙自由,是不抢儿孙风头,也是不让儿孙难堪。她总说自己老了,就要有老人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懂,懂得如何无声中疼爱着自己满堂儿孙。
(文中插图作者提供)
END
作者简介:潘洪巨,水族,1995年2月生,贵州省三都水族自治县人,毕业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现任职于贵州省都匀市墨冲镇人民政府。作品散见于《贵州作家》《西安晚报》《贵阳日报》《三秦文学》《三都水族自治县建县六十周年散文卷》。
本期编辑:张小鱼三秦文学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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