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亚中跃：【多雨的秋天】（小说连载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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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雨的秋天（三）
文/亚中跃
第二天，方大兴在上午8点多来到宾馆，敲响了孟晓丽的门。方大兴进来的时候，孟晓丽正在卫生间洗漱，她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满嘴的牙膏泡沫，她的头发自然地散落下来，这种散逸的荡妇态更具有女人的味道和魅力。睡衣是低胸的，她的手抓着药膏和牙刷，一时也无法整理这种开胸过大的睡衣领口，她只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方大兴的眼睛在她的胸前停留了几秒钟，很费力地把目光挪开了，他心怦怦地跳了几下。孟晓丽雪白的肌肤和丰满的乳房让他有点魂不守舍，好在方大兴并不是没有头脑的蠢货，他表现的都不露一点痕迹。
“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方大兴仿佛特别不愿意讲这样的话，表现得确实无可奈何。
孟晓丽听明白了，就是没钱。
孟晓丽接着打破了尴尬，她说她再看看别人，并安慰方大兴不必在乎，再有钱的人也有一时手头紧的时候。方大兴马上说是的是的，太不凑巧了。孟晓丽想，在商场上白手起家的方大兴最知道钱的重要，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受过什么样的憋屈他自己知道。听说他当初为了进货借钱的时候，曾经让他姑父给骂了出来，然后他一个人爬上楼顶，哭了好久，那次，他想从楼上跳下去，但终究还是想活着，于是自己又悄悄地顺着天窗爬下楼来。从那时起，方大兴便发生了变化，他看人看社会比过去成熟了许多，对钱也越发的重视。
孟晓丽心里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弄到钱，但她确实不想出卖自己，过去方大兴没头没脑地疯疯癫癫地非要和孟晓丽走到一起，后来又在同学中散布，说只要孟晓丽跟他睡一个晚上，他就会给孟晓丽买一户楼房，然而那毕竟是年少轻狂，冲动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现在呢，毕竟不是十年以前了，即使陪他睡了，孟晓丽也猜不准方大兴会是怎样的一种表现。尽管孟晓丽心里清楚方大兴的想法，方大兴已经不是女人几句好话和几滴眼泪就能哄住的人了。
临分手，方大兴又给孟晓丽留下一线希望，他说，他还会替她想办法，实在不行了，让孟晓丽过几天再来找他，他会尽力的。
孟晓丽心里恨恨地骂道，这个方大兴，无情无义的东西，变得狼一样了，但面上还装羊，奶奶的，不借就算了，说那么多废话骗鬼呀。可是她还是客客气气地和方大兴道别，很体面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弟弟孟晓冬来找孟晓丽，一是看看姐姐借到钱没有，二是心里也难受，觉得对不起姐姐，让姐姐如此操心。他沉默不语，瘦弱的身躯比先前更加地瘦弱，粗糙的脸上胡须蓬乱，形象有些猥琐了。他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年轻人的简单和狂热在困难面前就是一堆牛尿，一文不值。牛逼劲呢？咋没了？孟晓丽看看快到中午了，就简单做了一口饭，让孟晓冬吃，她自己一点都吃不下去，弟弟也吃不下去。吃着吃着，孟晓丽就哭了。弟弟一看，弟弟也哭了。于是两个人都放下筷子，瞅着桌子上的饭菜，哭成一团。
“姐，他们又逼着你要钱了吗？”
“没有······”
“要是我姐夫活着就好了，他总能想些办法。”
孟晓丽抹了一下眼睛：“别提他。”
“你回吧，我到医院看看病人……”孟晓丽说。
医院里，王力伟心烦意乱。妻子虽能醒过来了，但是治疗结果会怎么样，能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都是未知数。就目前的情况看，病人出院还要很长时间，从住院所需费用看，压力还是不小。医院就像个无底洞，又像毛毛虫，它的身上密密麻麻地长了许多触角，它时常会把触角伸向每一位有灾难的人，是的，抽出来的是一管血，输进去的是一管水。当每一叠钞票从窗口递进去的时候，人们的心就会震荡一次。孟晓丽见到王力伟的时候，王力伟又递给孟晓丽两张单据，划价格里写着6千元。孟晓丽心沉了一下，然后又和王力伟询问了一下病人情况，当王力伟知道孟晓丽此次出去张罗钱而未果的时候，他半晌没有吱声，他也感到了重重的压力。
王力伟不能没有压力，因为他背着老婆把家里准备买房子的钱先垫付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知道，他是为了孟晓丽。他看孟晓丽天天愁眉苦脸，到处跑着借钱既尴尬又借不来钱的时候，他心软了。他也是人，是人都有怜爱之心，恻隐之心。他想他又不是黄世仁南霸天，至于把人往死了逼吗？可是没有钱躺在医院的妻子怎么办？没钱行吗？妻子更痛苦，甚至痛不欲生，她才四十出头，长得十分漂亮，平时就特别好美的一个女人，现在把她搞成这样，可知她的痛苦远比没钱还重。张悦美时不时就问王力伟，她的腿是否能保住，王力伟钻心地难受，他偷偷问大夫，大夫也说治着看，谁也保不准。王力伟的心情可想而知。
张悦美突然睁开了眼睛，示意王力伟帮她翻一下身。王力伟探过身去，可能是用力猛了一些，张悦美皱皱眉头，骂了一句：“废物，啥也干不了。”王力伟听得清清楚楚，但孟晓丽在跟前，他又不好发作。孟晓丽说：“我来吧。”她把王力伟挤到一边，她跪在床前，慢慢替张悦美翻身。王力伟离孟晓丽太近了，又是秋天，她穿的内衣本来就不厚，王力伟隐隐约约嗅到孟晓丽身体散发出的香味，对孟晓丽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好感。他看见孟晓丽的手很白，皮肤很细腻，像莲藕似的。他想起《容斋随笔》里说的一些古人的经验，手细而白的女人性情温柔。他记住了这句话。所以每当接触女人，他都特别注意女人的手。孟晓丽因为双腿跪在床上，她的腰部露出一条白，屁股紧绷绷的，圆满而后翘。王力伟一时有了冲动，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堪。
孟晓丽的形象在王力伟的心中逐渐清晰逐渐深刻起来，他觉得，他爱上了她。
晚上，天上又飘落一阵小雨，雨后的空气更加新鲜。孟晓丽伫立窗前，仰望天空，她看见天空月轮高悬，四周一片明净。几片淡淡的云在慢慢游动和变幻着，但是无论这样的变化，总是遮挡不住月亮皎洁的光芒。
对于孟晓丽去找方大兴借钱这件事，对孟晓冬刺激很大。他曾经听姐姐说过，方大兴曾经疯狂地追求过孟晓丽，如果能和他借来很多钱，那姐姐一定是会妥协了，如果借不来钱，姐姐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孟晓冬毕竟也不小了，他该懂事了。孟晓冬觉得自己的事自己扛，但是他怎么扛？扛得起来吗？说说罢了。他晚上出去了，找了一份活，一个商店老板让他把４００箱啤酒从外面搬到商店里，从中午一直干到晚上，总算搬完了，结果老板耍赖，非要少给五十块钱。孟晓冬本来就在气头上，他的气正没个发泄处，于是，他把老板直接从商店收款处的椅子上提住衣襟，从桌子上边直接拉到外边，一回身，抄起一个啤酒瓶子，一瓶子就砸下去，那个六十多岁的小老板一声没出，直接倒了下去。这下子事大了，人家打了１１０报警，警察来了，把他带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晓丽实在没办法，又托人找到公安局，然后公安局出面进行了调解，被打者只要了七千块钱，就算了结了。这种结果就如同一条狗被人套上了一根绳索，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被勒死的下场。孟晓丽真的有点绝望了。孟晓冬呢，又一次深深受到伤害，但怨不得别人，怨自己呀。
晚上，孟晓冬买了几十片安定片，想了想，抓过一把就吃下去了。当父母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
这回，孟晓冬也住进了医院。经过长时间的挽救，终于把这个年轻的生命拉回到人间来了。
孟晓丽无法控制自己，她在医院走廊放声大哭。哭声引来不少人观望。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力伟心里酸酸的，拉也不是，劝也不是，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晚上，孟晓丽要陪两张床，一个张悦美，另一个就是孟晓冬。王力伟说什么也不行，他让孟晓丽去陪弟弟，孟晓丽觉得那样不合适，王力伟也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一直在医院陪床了，这要是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车祸，是不能让人承受的生命之重。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亚中跃，内蒙古通辽市奈曼旗人。现为沈阳铁路局锦州铁路货运中心业务经理。吉林大学工业管理专业毕业。后进修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系，陕西新闻学院新闻系。2011年进修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2014年进修于清华大学美术理论与创作研究生班。在国家级刊物和省、地市报刊中发表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文学评论，善长书法，绘画和篆刻。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赤峰市书协理事。推 荐 阅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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