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租客（3）：茉莉这样的女孩，是不是命好？

本故事根据真实采访创作，共12集，收录于“北京故事系列”。每周更新2-3集。
往期回顾：
上流租客（1）：花20万租房子的女孩
上流租客（2）：你的深情在别人看来只是笑话
第3集
半个月之后，吴菲菲借给茉莉的那1万块如期到账，她心想，还算她有良心。谁知道没过几天，茉莉又开口了，这次还是要借1万，求了又求，说是信用卡透支，要周转一下。吴菲菲这次有所警惕，找了个理由没有借给她，也没有多想，因为眼前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父亲一家人要回国度假了。继母洪女士，只比吴菲菲大十来岁，是个戏精般的女人，她知道她此次的目的，还不是觊觎祖父母留下的两套房子……呵，她心里冷笑，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做的，把客卧收拾出来，打听好航班号，开车去机场接机。吴菲菲喊继母“阿姨”，十几年了，一直没有改口。弟弟吴勉小她14岁，因为从小就在国外出生长大，一副ABC左派，11岁的小小少年，已经跟姐姐有礼貌地保持距离。父亲还是那副模样，不冷不热的，在老婆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显出一副懦弱相。洪女士倒是生机勃勃的，她40岁出头，戴着大墨镜，披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羊毛披肩，很夸张地跟吴菲菲拥抱亲吻。吴菲菲真讨厌她，但见到爸爸和弟弟还是有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开车载他们回自己的房子，洪女士已经迫不及待引导话题，“菲，这次我们回来太麻烦你了，你知道的，我们那套别墅两年没人打理了，实在没法住，而且你爸爸这次想把它卖掉，我们在国外，开销太大了……”吴菲菲不接话，父亲也不吭声，车里气氛有点尴尬。吴菲菲心里想，你演，你就演吧。还没到家，手机响个不停。吴菲菲按接听键，是茉莉，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还是借钱。要借2万，因为欠了高利贷，逾期不还款的话，利滚利能吓死人。吴菲菲叹口气，心里有了主意——她把车停在路边，把电话录了音，发到茉莉妈妈的手机上，心里想，这种女孩子，父母不教育，社会会替你狠狠教育的！然后吴菲菲喝口水，深呼吸，继续开车上路。她不能懈怠啊，她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撕X好戏等着她呢。车子驶进小区，戴着白手套的保安齐刷刷地敬礼，洪女士故意惊呼道，“嚯，这阵势，这小区物业费不便宜吧。”吴菲菲懒得搭话，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洪女士正伸着脑袋打量小区环境，很快进了地库，洪女士还把头发笼了笼，拍醒旁边睡着的儿子，一家人下车。“哟，还有辆兰博基尼呢，菲菲，回来这么久了，交男朋友了吗？”进电梯，上楼，洪女士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吴菲菲心想，别得意太早，别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笑。洪女士确实话多，而且她说话的时候一张脸总是像在假笑，直到开门进客厅，抬头撞见墙上挂着的大幅婚纱照，洪女士的声音嘎然而止，假笑的脸瞬间冻住了。吴菲菲扭头看了爸爸一眼，他的脸色也大变。只有吴勉好奇地问，“这张照片是爸爸年轻的时候吗？那是你吗？妈妈。”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空气也冻住了。吴菲菲接过爸爸和阿姨的行李箱，默默帮他们安排客房。怎么会不尴尬呢？那幅婚纱照的主角正是吴菲菲的爸妈。吴先生跟洪女士结婚后，这幅旧照片变得不合时宜，就像旧人留下的孩子也变得碍手碍脚一样，照片丢在地下室落了灰，是吴菲菲坐越洋飞机把它搬回国的。不用说，晚饭也是吃得不咸不淡地尴尬，爸爸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欲言又止。吴菲菲最后轻轻说了句，你们要是住着不舒服，我可以帮你们定酒店。洪女士早借口回房间了，吴爸爸叹气。那天晚上爸爸跟吴菲菲促膝长谈，说得吴菲菲都心软了，可是到最后，他竟然也是变着法子教育她说，爷爷奶奶的遗产不该她自己独占……吴菲菲气得胃疼了半夜，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半夜。什么叫独占？她从来没有争过什么，那是爷爷奶奶的意思，他们活着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认过洪女士跟她儿子，而且还曾质疑过吴勉不是他们亲生的孙子。吴菲菲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一辈子就认这么一个孙女，疼这么一个孙女。吴菲菲的妈妈早逝，她跟着吃了不少苦头，爸爸挣下的家业早被划拉到阿姨跟她儿子名下了，吴菲菲一个子儿也捞不着，她也没争过什么。怎么名正言顺地继承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就变成了独占？“他们才是一家人。”吴菲菲从15岁开始就像家里的寄居者，那种孤独的，恐惧的，愤怒的感觉彷佛又回来了。
▼第二天，他们还是去住了酒店，临走前发生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洪女士指着对门问吴菲菲，“这两套户型一模一样吗？那是你弟弟的房子，让你弟弟进去看一眼。”吴菲菲无语，只说“租客换了密码”。过年真是太无聊了，爸爸一家人回来之后又张罗了几场聚会，吴菲菲不想去，但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去，实在不是多开心的回忆。过完年之后没多久，茉莉的父母就来北京了，帮茉莉收拾行李，对吴菲菲客气地道谢，不停说给她添麻烦了。茉莉知道是吴菲菲告的密，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但尽管如此，她也必须跟父母回南京了，进父母安排的国企，过安稳的生活。她自知确实没有能力在北京立足，这半年在时尚媒体也看过了花花世界，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一味地倒贴男人，欠了大笔的债，她也走投无路了。只好跟父母回家。真是命好啊，犯了错有父母兜着。▼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我跟吴菲菲又约着见了一面。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茉莉也算富家女了，在感情上这么蠢的？吴菲菲叹口气说，嗨，她就是从小到大太顺了，又被父母保护的太好，这种女孩看着什么都不缺，其实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世面，爱情小说看多了，活在想象的世界里。我点头称是，又问，“茉莉后来过得好吗？你们有没有再联系？”吴菲菲说，他们提前退租，但是并没有要回后面几个月的房租，茉莉回南京后，就靠爸爸的关系，在系统内搞了一次社招，把她招进去了。什么叫社招？国企招人一般都是校园招聘，要应届生，茉莉其实毕业那年爸爸就给她打好招呼，占了一个名额。她没去嘛，那个名额还给她保留了，等到半年后她回去，单位为她量身定做了一次社会招聘，开出的条件和茉莉本人一模一样，就是走个形式啦，谁让人家爸爸是大领导呢。茉莉这种女孩，没有吃过一点点苦的，总觉得父母给她安排的路太无趣了，不甘心，想自己折腾。但是经过北京的半年，她才知道自己多幼稚吧，回去之后也按部就班好好工作了，第二年就通过父母的介绍认识了一个男孩，也是他们单位的，俩人结婚了。现在好几年过去了，日子过得安安稳稳。“你说，是不是命好？”吴菲菲问我。我说不上来。她现在是还可以遇到什么事都靠父母兜底，可父母也有老去的一天啊？当然，这话我就没有跟吴菲菲说了。
▼茉莉退租后，房子又空了下来，吴菲菲决定还是租出去。那年春天她26岁，回国的第二年，依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难得的清净自由，她想多享受享受。依然是每周末去老先生家里学画，她对开画廊有兴趣，但是这行风险也大，要先进圈子。社交要花钱啊，还是手里宽裕点比较好，她就继续出租房子，这一年房租也涨了，涨到2万5。第二次的租客，是一对恋人，男的姓文，在一家游戏公司上班，女的姓梅，也是上班族，业余还做做主播。两个人都二十七八岁，看起来感情很稳定。吴菲菲第一面就对他们有好感，心想，这次能省点心了吧。
……
本集完，下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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