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地带 ? 散文随笔】大 理 闲 章 （九） /九龙闲人（四川）

大 理 闲 章（九）
——酒缸里的风花雪月
文/九龙闲人（四川）
喜 洲 的 院 子
（1）
有一丝情愫，潜藏在我们骨髓，谁都想有一座中国院子。中国式的浪漫诗意很多寄情在庭院中。白居易“动摇风景丽，盖覆庭院深”。苏轼“深深庭院清明过，桃李初红破”。朱敦儒“淡淡薰风庭院，青青过雨园林。”纳兰性德“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透过秀丽的诗句，窥见华美的中国院子，感受诗人丰姿多彩的庭院生活。在自己的庭院中吟诗作画，或待客休闲，这一份尊荣，唯中国人才懂。（2）中国院子，讲究四方围合，中间藏气，气息直通宇宙，达到天人合一。这是中国庭院精神所在，自古以来，院子就是中国人的生活核心。庭院布置，追求物境、情境、意境的三重境界。它们或对称分布、如意吉祥。或轻巧简洁、古朴典雅。或青瓦白墙，砖雕门楼。或山环水绕、曲径通幽。或斗拱飞檐，彩饰金装。或依山傍水，错落有致。中国古民居建筑，集山川风景之灵气，融风俗文化之精华。大致可分为六大派别：京派、晋派、皖派、苏派、川派、闽派。以其独特历史与地域文化积淀，书写着各自的传奇。好的院子，不仅满足生活，更是集大成于一身的民间艺术殿堂。我老家曾有座建于咸丰九年，有着双朝门、戏楼、祠堂、金匾、鱼池、磨房及两层住房的大四合院。惜乎七八十年代，父辈各自拆料，分搬独建农村常见的，梁实秋笔下那种简省的四川民房。新房一排一转角，或一排两转，只追求居住与农用功能，毫无艺术美感可言。只到近年，恍然明白：当年拆解的不仅是一座座老院，更是拆迁了中国的传统，析解着我们的文化。复追寻残存的古镇，花钱去边远的古城看那些幸存的中国院落。（3）来到大理，你会惊奇发现：一座座梦幻中精美的中国院子，幢幢而立。你会觉得：一生努力痴求居家与艺术的最高境界，被滇西边域的普通人家，日常拥有。他们，都有一座院子，背倚苍山，面朝洱海，春暖花开。院子多为两层楼房，三大开间，白墙青瓦，前伸重檐。浓墨重彩的门楼、庄严典雅的照壁、脊角高翘的屋墙、洁净舒适的庭院。白族民居中：一正两耳与两房一耳是低配；三坊一照壁是标配；四合五天井是高配；六合同春走马转角楼是顶配。白族民居的精华，在一个叫喜洲的古镇。喜洲，唐时南诏王筑宫殿于此，时称大厘城。大理商人，尤以喜洲居多，号称喜洲商帮，主营药材、布匹、茶。晚清民国盛极一时，人称“穷大理、富喜洲”。喜洲商帮以“下关沱茶”创始人严子珍的“永昌祥”商号为马首，董澄农“锡庆祥”商号为巨无霸，有“严、董、尹、杨” 四大家，还有八中家、十二小家。形成中国近代的大理民族资本家群。喜洲商帮为喜洲古镇的经典民居提供了宏大的经济基础。“大瓦房，空腔腔，茅草房，油香香”，白族人节衣缩食，倾其所有也要建造敞亮舒适的住宅。喜洲民居建筑群重点单位有杨品相宅、严家院、董家院、赵府等九十九套明清以来古宅院。（4）一九三九年四月，华中大学因抗战迁到喜洲镇，战后一九四七年方搬回武汉。喜洲以她的宁静与富足接纳华中师生，庇佑着中华的文化传承。而这批师生必然给古典的喜洲带来更多的文气。大作家老舍来此访学。他在《滇行短记》中写下他对喜洲的意外惊喜：看，镇外的牌坊，高大，美丽，通体是大理石的，而且不止一座呀！进到镇里，仿佛是到了英国的剑桥，街旁到处流着活水：一出门，便可以洗菜洗衣，而污浊立刻随流而逝。街道很整齐，商店很多。有图书馆，馆前立着大理石的牌坊，字是贴金的！有警察局。有象王宫似的深宅大院，都是雕梁画柱。有许多祠堂，也都金碧辉煌。不到一里，便是洱海。不到五六里便是高山。山水之间有这样的一个镇市，真是世外桃源啊！
（5）我在喜洲镇上溜达过几回，亦逛过严家大院。严子珍的财富，今有人折算为五六十亿人民币。蒋介石、龙云都对其有题词，永昌祥之盛，犹见一斑。严家院系喜洲保护最完好的白族老院落，值得品味。木雕、石雕、彩绘、粉饰、泥塑随处可见且精美无比，甚至每块大理石地砖上都有精致的吉祥图案线刻，白族建筑与与艺术完美再现。大理，将我们一度损毁的传统文化，保存得如此完好。喜洲，把汉地建筑与白族特色融合，发扬得这般和谐。房子，亦不再是房子，悠然一座仙居府邸。庭院，更不仅止庭院，汇集一园艺术经典。（6）站在喜洲的院子外。你会深深被两样建筑所震撼：一是门楼，二是照壁。我从未在哪个地方，见过比大理这般彩绘精雕、层次多级、富于装饰、不厌其烦的民居门楼。门楼多采用殿阁造型，飞檐串角，三滴水式，再以泥塑、木雕、彩画、石刻、大理石屏、凸花青砖等组合成丰富多彩的立体图案。显得富丽堂皇、精于用心、叹为观止。照壁。在大理民居中处于最重要、最突出的中心地位。它是一家院子的脸面。内地民居喜坐北朝南，大理民居多坐西向东。迎东建一堵照壁，让朝霞晨光照耀在这面墙壁上。影壁在古代称萧墙，功能是阻风和遮挡视线。总不能让外人与风，直接就猫进庭院吧。故白族民居的大门多开在院东北角上。白族影壁有很强的装饰效果。彩绘精雕自不道说了。照壁与门楼，风格一统，协调搭配着。虽不若皇家宫殿的金碧辉煌，却隐隐然透着边头公卿的富贵之气。不用进院，你都能感受到庭院主人辉煌的过往。（7）迈进喜洲的庭院，我以崇敬的心态仔细观瞻。总结白族庭院三个特点：一是粉墙画壁；二是木石雕刻；三是庭院栽花。粉墙画壁是白族民居相较其它的最大特点。难得见有民居，费心把彩墨山水图案，画在墙脚、门头、窗边、飞檐，用艺术装点庭院，确有如此美感。亦少有房屋，精选有诗情意境美句，写上影壁、门联、山墙、屋面，以诗文言情咏志，显露幽远情怀。大理剑川木雕，非常驰名。大理石刻，得天独厚。故精美木石雕刻艺术被大量运用在白族民居上，这是自然的事。彩绘与雕刻，让白族民居看起来更像一座立体的艺术品。白族人崇尚白色，种花爱花，每户庭院都砌有花坛，种上山茶、丹桂、石榴、香椽、兰花。再小的院子，亦然有假山小池，常听见流水淙淙；诺大的空间，满种着花草树木，总闻得暗香袭人。对细节的着眼，精益求精，对文化的潜移默教，日积月累。不仅有院子情结的中国人，许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对白族民居一见钟情。或许只有在大理，在喜洲古镇这种充满着人与自然的和谐与融汇，充满着田园牧歌的诗意与文献名邦的古雅地方，才能够缔造出如此唯美的民居建筑。美国人林登，因为喜欢，就承租原喜洲商帮杨品相的老院，改造成现代化的喜林苑客栈。要想深昧喜洲院子的文化，你可去寻几家老宅改造的客栈去领略吧。（8）老舍说：喜洲镇却是一个奇迹。我想不起，在国内什么偏僻的地方，见过这么体面的市镇。我走在烟雨迷蒙的喜洲，窥探古镇华美的中国院落，多少中国人，欲拥有一座喜洲这样的宅院，作栖居之地。将自己的一生，安置其中。家居饮食，集祖孙三代，看书下棋写字，惬意如斯！闲适之余，邀三两好友，吃茶聊天品酒，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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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九龙闲人，本名陈龙。四川省作协会员，绵阳市嫘祖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会长，盐亭县作家协会副主席。绵阳肾病医院执行董事、院长。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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