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地带签约作家 ? 马美琼专栏】小 桃 （小说）? /马美琼（云南）

小 桃 （小说）
文/马美琼（云南）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小桃正上小学。那时的光景甚是艰辛，有学上就不错了。黑不隆咚的矮墙房里挤着几个年级的学生，一个村子只有一个代课老师。黑板是木头拼接在一起的，缝隙很大。课桌简单得没法说。两块木板一上一下用木架或者石头搭着，一块当课桌，一块坐人。有的课桌就一块板，只放书，没有坐板。每天抢座位，是小桃的一个大任务。那些年上课分早班和白班。早班就是只上完早课就去帮家人干活；白班是上午下午都有机会上课。小桃很幸福，她有个姐姐，下午姐姐帮家人干活，她可以读书。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几年，学校才有了真真正正的课桌。几张桌子用很结实的两块方木（比木板厚实的木头）连成一体。虽然很是笨重，但已经是村小学的一个大大的改观了。这样的变迁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小桃的记忆里，这一变，把姐姐彻底“变”回家去了。四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常给小桃献殷勤。小桃觉得很别扭，她常常给这个男生翻白眼，通俗的说就是“瞅人”，给别人脸色看。农村人是很淳朴的，农村的孩子更淳朴，“瞅人”就是最大的不礼貌。“瞅”了一段时间，没有效果。那男孩每天带着板栗有意无意的塞给小桃，小桃很倔，硬不要。一次两次之后，被同桌王艳发觉了，王艳抢过来吃得一干二净。这个男生火了，骂骂咧咧的离开。小桃在一旁笑得转过身去。没想到的是，一天晚上，男生的父亲给小桃家送来一大包板栗。小桃的姐姐弟弟妹妹都冲着她做鬼脸——老头正在跟小桃的父亲商量着把小桃留给他做儿媳妇。小桃的父亲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说等孩子长大了再说。过了几天，老师忙着抄笔记，小桃没有墨水了，给同学们讨要。这个男生立马递过一支笔来说：“要多少挤多少！”小桃挤了一滴墨水之后说：“下午我带来挤了赔你！”男生说：“不要了！”王艳抢着说：“不要白不要，你是大傻子！”王艳哪里知道小桃担心事。虽然还是孩子，小桃不喜欢厚嘴唇黑皮肤的人。或许说很糟心，觉得自己很倒霉，小小年纪摊上这种事情。这事就这样拖着，没过多久，小桃的大姑来了，专门为儿子说媒来的。对象就是小桃。大姑的儿子师范学校毕业。八十年代初，这样的人很少，可以说是出类拔萃。而且大姑的儿子长得很俊：大眼睛，黑眉毛，高鼻梁，黄皮肤，薄嘴唇。全村人都认为小桃摊上好事了。这次小桃的父亲没有拒绝，理由是可以亲上加亲。这小伙子也不错，唯一不满意的是路太远，还隔着马摆河。小桃的母亲也有点犯嘀咕，山高路远河深，怕不安全。比如大姑一年才能回家一次，山路崎岖，坎坷不平，下到河底，又爬到山梁，而且隔河渡水。但是家其他人都特别满意。小桃正上五年级，她不知所措，只想逃到天涯海角去。因为这门亲事，小桃也算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小桃的三叔把小桃带到他上班的地方去读书。小桃不知道交通不便这词。她每到周六就和堂弟走三四十里山路去上学。她想大姑家可能就这样远吧？山里的孩子没见过大海，更没有见过河。有一天同村里也在这里读初中两个女生来找小桃，要带她出去玩，三叔同意了。小桃别提多开心。这是在异乡遇到村里人。她们过了可渡河（马摆河的下游），爬上乌蒙山顶。一路上，读初中的伙伴向小桃讲诸葛亮在乌蒙山上的故事，还说毛泽东的诗“乌蒙磅礴走泥丸”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小桃兴奋极了。第一次觉得书里写的东西离她这么近！没想到的是回到河边，小桃不敢过河了，她蹲在河边一动不动。伙伴们说：“跟刚才一样，你怎么过去的就怎么过来。”小桃说：“刚才我要不是快一点，木桥就跑了！”无论伙伴在对岸怎么叫，小桃硬不敢过河。同伴又过来拉着她一起过桥。由于小桃高度紧张，还是掉到河里了。幸运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把小桃捞上岸。小桃晕晕乎乎的，喝了太多水，懵懵懂懂就走到家里，吓得够呛。小桃忘记了三叔怎么说话，总之没有骂她。第二天，小桃的父亲来乡上开会。真是巧，她父亲说：“昨天我梦到一只狗掉到水塘里，水很清，狗自己爬上了岸。”三叔说小桃昨天掉到河里，被一个中年妇女救上岸。小桃的父亲认真的看着小桃，嘱咐了很多话。小桃第一次觉得跟父亲是那么亲切。小桃从此也迷信了，她信梦。水成为小桃这一生中的最怕。小桃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一定要退了这门亲事。在那个年代，摆脱娃娃亲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小桃跟其他女孩子一样，自己没有退婚的钱，不管定婚时是多少钱，总之她一点也没有。更何况退婚就要得罪大姑妈家，而且家里人都不高兴。最为难的人是小桃的父亲。小桃的父亲既疼爱自己的女儿，又得罪不起亲戚。小桃明白。小桃从此默默的走上了逃婚之路，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她不知道读书能做什么，她知道读书可以延长时间。她读初中了，姑妈说她表哥年纪大，让小桃别再读了。迫于压力父亲也认同姑妈的看法，再说村里人是不支持女孩子读书的。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小桃没有考上高中。他父亲是村支部书记，顺理成章她父亲让她去村里代课。表哥家催婚的次数越来越多。小桃没有选择，她拿着一个月挣来的48元钱，交了补课费，重新回到学校读书。缴费时，她初中老师知道实情，同情她，少收了她两元钱。小桃一直记着。小桃暂时没烦心事，幸运的是她第二年考上了高中。读高中时，她知道了近亲不能结婚。最后，婚事在一拖再拖的过程中结束了。谁知道这个过程，把小桃的心翻了多少次。到现在她觉得愧疚，因为没有钱，不是故意要拖延时间的。除了觉得对不起表哥之外，她也闹心了很久很久。更何况，她表哥在前几年死了。外人说，他喝了太多的酒，生活不规律，患上糖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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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秋叶，姓名马美琼，云南省宣威市倘塘二中教师，文学爱好者。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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