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常识网神经外科医生的春节
文/赵代兵
1
除夕 夜班
又到春节，放七天假。实际上，作为神经外科医生，并不希望放假，放假期间的病人量、工作量、手术量比平常还要多。今年除夕我夜班，自己下了几个饺子提前吃了，赶着去医院接班。街道上红灯高悬，不远处鞭炮声此起彼伏，此刻年味正浓，身边的人行色匆匆，都在往家赶。
除夕夜，神经外科住院病人三十六人，都是病情比较重回不了家的。接班后按部就班先查房，特别是对危重病人，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一圈查完已经是九点了，又整了出院的病历，看看时钟，已是深夜十一点。想想去年前年除夕都有手术，今晚还算平安，谢天谢地，阿弥陀佛，鸡年大吉。
值班时的睡眠是很浅的，常常处于半醒半睡状，一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醒了。迷迷糊糊中想着今年春晚有什么好节目，那几个危重病人会平安度过这个除夕夜吧。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点，新的一年到了，鞭炮声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我在心里默默祝福：愿我的亲人和朋友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一点钟，护士呼叫，急诊。病情就是命令，十分钟到位。中年男性，脑出血，神志不清，收住院，检查，开药，谈话，写病历。这边刚忙完，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那边又来一位脑出血，病情更重，又是一番忙活，好在没有急诊手术指征，看看表，已是凌晨四点了，有点困，休息吧，愿今夜平安。
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拿出手机看看朋友发来的祝福：
景谋祝你新年快乐，鸡年大吉！
丁酉年景谋贺岁
应叹寒梅辞昨年，明朝牧鹤水云间。
红尘拂去三杯酒，绿野搜来一径烟。
茅店吟风竹下语，荒村追月草中眠。
玉壶今夜同君醉，诗借春风寄大安。
一时感叹，拼凑了几句，附庸风雅而已
和景谋兄
忙忙碌碌又一年，辛辛苦苦度时间。
闲来偶饮几杯酒，忙时解困一枝烟。
手术台上无暇语，无影灯下难成眠。
今夜无人同我醉，明朝金鸡报平安。
然而好景不长，正为拙作得意时，三床新来病人一侧瞳孔散大，呯吸困难，病情加重，脑疝，如果不及时手术的话，生命危在旦夕。开始进入抢救程序：用药，谈话，剃头，通知二线班来院，做各种术前准备。大年初一早上八时，病人被推进了手术室。
2
初一 下夜班
新年的第一天，我们没有丝毫的喘息机会。手术床上的病人大汗淋漓，呼吸极度困难。手术室是战场，我们是与时间赛跑的战士。所有人员密切配合，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中午十二点，手术顺利结束。仔细观察，病人双侧瞳孔等大，对光反射可，这标志着病人病情好转，我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回到病房，才想起忘记吃早饭了，这对神经外科医生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有同事说：赵主任，我这有方便面，你先吃一点，压压饥。我说我有饺子吃哩，医院为除夕初一上班人员补助了一张饺子票。眼科丁医生来看病人，刚好听到我这句话，看我实在太忙，他便跑去食堂为我端饺子，感谢丁医生。从ICU处理完病人回来，尽管饺子有点凉，特难吃，但是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三下两下囫囵吞枣地吃完了。回到家里已是下午三点，想看看迟到的春晚，无奈眼晴不给力，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没看几秒钟就睡着了。
3
初二 休息
初一晚上早早睡觉，想着好好睡一觉，把除夕欠的觉给补回来。可是好梦不长，凌晨五点，电话铃响了，一丝不良的预感掠过了心头。神经外科医生有两怕：一怕科室来电话，二怕病人瞳孔大。科室的电话往往是报忧不报喜，不是病人病情加重瞳孔大了，就是有急诊手术了。果然不出所料，值班医生说除夕来的五床病人瞳孔散大，脑疝了，复查CT血肿量增加。此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说疝就疝了，原计划今天做微创手术的。容不得多想，我赶紧嘱咐值班医生做好术前准备。
走出家门，满天繁星，小区里一片寂静，虽说是冬去春来，凌晨依然很冷，寒风刺骨，我裹紧衣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走，救人要紧。
到了医院，先赶去查看了病人，还好，虽说脑疝了，但病人昏迷不深，是一个很好的手术适应症。结合影像科给的结果来看，患者出血部位有一个动脉瘤。怎么办？做，手术风险很大；不做，会要命的。动脉瘤俗称不定时炸弹，不做咋办？经过详细的术前准备和缜密的手术计划，病人上台了，出血时间长，部分血肿已经机化了，手术难度增加了。有困难也得上，经过艰苦而细致的操作，手术顺利结束，病人瞳孔回缩，脑疝解除，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突然想起电视剧《心术》中的一位医生手术做的很漂亮，唱着歌儿完美收官，病人却因心脏病猝死，最后赔钱降级，医生都当不成了，我刚刚落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下午朋友有个聚会，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4
初三 休息
初二我把除夕值班的经历在微信发了个朋友圈，圈里朋友们有颇多赞美之词，仁心仁术，医者仁心，医者父母心等等。令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激动之情，难于言表，我知道这是对整个医生群体的赞美。有朋友问：是你写的吗？是写你的吗？真人真事，没有掺假。
虽然是放假，但每天查房是必须的，大年初三也不例外。要查房，要调整医嘱，要换药，有时甚至要陪着危重病人去做检查，做各种各样的处置，等检查结果，做各种记录等等。忙完一圈下来，快中午十一点了，但仍感觉到心有惦记，有什么工作没做完似的。又去lCU看了初一手术的那个病人，情怳还好，在向好处发展，倍感欣慰。病人的康复，是对医生最好的奖励。有一句话说的很真实：当你病情危重，躺在床上的时候，你周围的人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包括你的家人，唯医生希望你康复。
忙完手头的工作，想着过年这几天还没有见母亲，工作要干，手术要做，老妈也是要看的，今天下午去看老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老妈在三门峡妹妹家过年，车到三门峡妹妹家的楼下，还没停稳，电话又响了，潜意识告诉我医院又有事了，果然，电话是值班医生打来的，又是脑出血，今年的脑出血怎么这么多呢？双侧瞳孔散大，危在旦夕。微信会诊后确定了手术方式，安排了手术人员，好在患者用过甘露醇瞳孔回缩了，甘露醇真是生命的甘露啊。我科两位医生为病人做了一个很有创意的手术，有创加微创，去骨加引流，牺牲了颅骨，保护了脑组织，手术很成功，病人转危为安。放假期间，已做了两例这样的手术。年青医生成长很快，也是让人欣慰的事。
我也放心看老妈了。
5
初四 白班
今天白班，白班中午是回不了家的，接受前两天的教训，中午自己带饭吃。虽说是放假，上班还是要按时的，去晚了，影响护士的工作进度，自己的工作有可能中午干不完。
下午三点多来了一个病人，七十六岁的老者，来时一侧瞳孔已散大，CT显示脑出血破入脑室，脑脊液循环障碍，急性脑积水，需急诊手术引流，和家属谈话，家属经过商量后，不同意手术，等于放弃治疗。理由是年龄大了，不想让病人受罪，看情怳家属主要考虑的是经济问题，花好多钱，治疗后果却不肯定。尊重家属意见，保守治疗，估计后果不好。
五时许又来一位脑出血患者，五十四岁，三小时前发病，来时病人躁动不安，很快出现一侧瞳孔散大，脑疝，昏迷加深，需急诊手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家属对手术似乎不太积极，反复商量，不能做出决定，但术前各种准备工作却不能停止，二线班手术医生已经到位，最后家属终于同意手术了，通知手术室接病人。
手术室三个人从早上开始已经做了九台手术，放假期间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但急诊手术毫不含糊，他们准时接走了病人。
麻醉好了，病人双侧瞳孔散大，这预示着手术效果会不理想。病情发生了变化自然是要履行告知义务，我们找家属谈话，当家的人不在，吃饭去了。等。我们医护人员拿的劲是不是太大了？手术，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不手术没有一点希望。又是反复商量，得到结果是拒绝手术，放弃治疗，自动出院。也许家属面对以后大量的治疗费和严重的后遗症望而却步，也许有其它原因。虽说不用再通宵手术了，心里并没有丝毫的高兴和轻松，总觉得有那么点遗憾。后来得知病人回去当晚就去世了。
回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街道上灯火通明，喧嚣的城市依然喧嚣。有点郁闷，一个家庭发生的故事对整个社会来说微不足道。
心有点乏，想打的回家，一问价，平时十元，现价二十元，联想年前洗车平时十五，现价五十，想想自己春节期间值一个班补助十元，明天来时还得打的，这一来回就是四十元，算了，还是不坐了。呵呵，如果医院过年期间的治疗费手术费也涨那么一两倍，一定会有人口诛笔伐，磨刀霍霍向医生了。
想想电视里一群不男不女跑来跑去的拿着天价薪酬的明星，想想整天面对贫穷，疾病和死亡拿着四万大毛的我，想想今天拒绝手术的两个病人，想想同样是做人，区别咋会这样大呢？人有时候想太多累的慌，还是不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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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 夜班
今天夜班，白天休息，早上有点偷懒，多睡了一会，病房去晚了，活到中午仍未干完，朋友父亲过生日，本应前去祝贺，可一位病人呼吸困难，需要气管切开，只有对不起朋友了。
一位亲戚家老人去世已经几天了，明天下葬，今天下午得去吊唁，再不去就没有时间了。
然而未能等到六点，科室值班医生的电话又来了。老者，车祸伤，从外院转来，昏迷，CT检查硬膜外血肿，微信看过片子后，决定急诊手术。问病人年龄，69岁，69岁万岁！何出此言？医院有规定，70岁以上的全麻病人术前要会诊审批，制度是好的，为了保证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对急诊手术来说，实际操作起来有困难。会诊、检查、审批都需要时间，而硬膜外血肿的手术最能体现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有时早半个小时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晚半个小时就只剩冰冷的躯体。我也经常要求科室医生和手术室人员，尽量缩短手术前准备时间，不要在手术中赶时间，这样对病人更有益，更能提高手术质量。
赶到医院时，病人情怳已经明显加重，一侧瞳孔散大脑疝形成，说明出血仍在继续。此刻分秒必争，丝毫不敢耽误，病人在最短的时间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并不复杂，但很艰苦，要钻要锯，很费劲，也很费时间，直到颅骨打开，才算松了口气。颅骨打开，病人就安全了，颅骨未打开之前，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术后瞳孔回缩，这就基本意味着病人的生命保住了。谢天谢地，如果知道有那位神灵能保佑我的病人术后瞳孔都会回缩，我一定要为他多烧几柱香，多叩几个头。
白班张医生是位女孩子，干完活已经凌晨一点了，为了安全，劝她不要回家了，她说我不怕，执意回家了。看着张医生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一丝担心，神经外科的女医生更不容易。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凌晨两点来了一个颅底骨折的病人。颅底骨折嘛，轻病人，应该没多大事，处理完可以休息了。然而我错了，事情真的很复杂，仔细查看病人，发现下腹部有一伤口，又是会诊，又是检查，最后确定有膀胱破裂，转科手术了。忙完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病人走了，我可以休息了，然而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能够确定的是，现在已经是大年初六了。
7
初六 下夜班
病人走了，可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睡不着也得睡，然而这睡不着的觉也睡不成了。
“赵主任，七床病人呯吸困难，血氧饱和度低”，猝不及防的呼叫吓了我一跳，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检查发现是气管导管被分泌物堵住了。吸痰，联系lCU医生更换气管导管，又是一番紧张忙碌，病人终于转危为安了。女儿在香港工作，想着下午还要去运城机场送女儿。无论如何得休息一会儿，否则，疲劳驾驶危险大啊。
中午总算睡了两个小时，帮女儿准备行李时电话又响了，虽说是怕接电话，但还得接。又是手术。不过这次手术不大，让我去看病房……。
电视中播放着过年七天乐节目，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七天乐，何乐之有？要说乐，手术成功，病人得救，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吧。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赵代兵：灵宝市焦村镇人，副主任医师，神经外科主任。中国医疗促进会神经外科分会委员，河南省神经外科及脑血管病专业委员会委员，三门峡医学会神经外科分会常委。从事神经外科专业30余年，曾在河南科技大学附属医院，西京医院进修学习。擅长颅脑损伤、脑血管病，颅内肿瘤和脊髓疾病的治疗，尤其在颅脑损伤和脑出血治疗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获市级科研成果3项。爱好：拈花惹草，诗酒文章手术刀。
“我的灵宝我的家”
征文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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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征文内容：凡符合“我的灵宝我的家”主题的均可参赛，体裁不限，散文，诗歌，随笔、摄影作品均可，作品要求原创首发。尤其欢迎灵宝籍在外人士和生活在灵宝的外地人士积极投稿。
二、征文时间：2019年9月1日至11月30日。
三、奖项设置：本次征文活动评选共设一等奖1名，奖金300元，二等奖3名，奖金各100元，三等奖5名，奖金各50元。优秀奖10名，奖品为诗联家张志玉所著《东方涛声》诗集一本。
四、评选办法：本次征文评选采取点击量+评委投票方式产生，点击量和评委投票各占比例为50%，最终评选出各等级奖。
五、投稿方式：本次大赛投稿唯一指定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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