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砥柱的意思
因为新冠肺炎病毒的疫情防护需要,乐山大佛景区,作为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重遗产峨眉山-乐山大佛重要组成部分和国家5A级旅游景区,2020年1月24日关闭了所有博物馆点,1月25日又暂停了对外开放,直到3月23日恢复开放。一时间,千年大佛所在的景区呈现前所未有的安静,但这确实是防护疫情的必要举措。
因疫情暂停对外开放的乐山大佛,游昌学2020年摄
换在平时,熙熙攘攘来自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国的游人如织,源源不断。在提供给亿万旅客的乐山大佛景区游览建议路线中,除了经典的陆路游览路线,还有水路和水、陆环形游览路线——
a .水路游览线:
码头-观佛楼-巨型睡佛-九龙滩-三江口-凌云山-乐山大佛-壁津楼-麻浩-乌尤山(中流砥柱)-凤洲岛-码头
b .水、陆环形游览线:
码头-巨型睡佛-九龙滩-三江口-凌云山-乐山大佛-乌尤山(中流砥柱)-乌尤寺-麻浩崖墓博物馆-麻浩渔村-佛国天堂-碑林-凌云栈道-乐山大佛-凌云寺-灵宝塔-东方佛都
水路必经的乌尤山景点,都被用一个括号标注“中流砥柱”,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与好奇。
原来,水路乘坐游轮客船,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流处瞻仰世界最高的石刻大佛——乐山大佛,然后顺江往下不远处,就是大佛所在凌云山旁边的乌尤山。在水路游览里另一个主要的观赏景点,就是在乌尤山靠近三江汇流后长江边上的这一面半崖壁上,刻有 “中流砥柱”四个楷书的朱红大字,每字高4米宽3米,字径约5米。乘船游览,可以近距离看到这四个雄劲浑厚、内秀沧桑的大字。
乌尤山临江崖壁上的“中流砥柱”石刻,杜明银2007年摄
考证史料得知,这“中流砥柱”是中国明朝嘉靖年间乐山人彭汝实书写,并找人在临江绝壁上凿刻而成。
彭汝实,字子充,号得山,又号鹤泉,明朝嘉定州平羌乡人(今四川省乐山市土主镇),生活在正德、嘉靖年间,是“嘉定四谏”的其中之一。明朝正德十六年(1521年)殿试,彭汝实考中进士,授官南京吏科给事中。到嘉靖初年,彭汝实多次直谏,并上书嘉靖皇帝(明世宗),斥责奸臣,评断时政缺失。其中,锦衣旗校王邦奇挟私诬蔑首辅杨廷和,制造冤案,彭汝实既评击王邦奇又同时为杨廷和辩护,但都不被嘉靖皇帝采纳。到嘉靖三年(1524年),他因“议大礼”,为弄臣张璁、桂萼等当权者所恶。
后来,彭汝实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便以亲老故上书申请外放,想改任近地教职,吏部却在张、桂二人指使下,诬陷他:“汝实倡言鼓众,挠乱大礼,且与御史方凤、程启充朋党通贿。自知考察不容,乃欲辞尊居卑,不当听其幸免。”最后,竟然被朝廷下旨剥夺官职,默然还乡。
回到嘉(定)州,彭汝实建房安居,教授后学。明《嘉定州志》载:彭汝实“归而与安、程诸公唱和,泊如也。”有作《凌云寺和韵》诗——
“边客初归春无尽,岩花犹自媚江天。
灵台无恙悲流水,幽鸟何知起暮烟。
秉烛真怜良夜会,对君惭赋白云篇。
年来浪得禅家学,不解诸空只解眠。”
这首诗还刻石在了今天的乐山市凌云山上。
彭汝实十分关注家乡经济文化等建设,留下了《北上门记》、《九华书院记》、《嘉州水利功成记》、《三有洞天象刻记》、《忠节公胡仲常先生传》等文章。又有《南中奏议》、《得山堂稿》、《六诏记闻》、《貂珰录》等文集。而乌尤山临江峭壁之上的楷书“中流砥柱”四个大字的摩崖碑刻,就是彭汝实手迹,列入了“峨眉山——乐山大佛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的清单。
中流砥柱四个字究竟具体何时刻在乌尤山上,已经很难考证。但民间推断认为,发生在彭汝实被罢官还乡之后,去世之前。一个更难的问题是,彭汝实的生卒年月日,《嘉定府志·人物志》、《明史·彭汝实传》等史料也没有明确记载。主要的推断依据出现了:嘉靖年间,彭汝实和乐山同乡官员安磐(1483-1527)、徐文华(1527年病故)相继去世后,当时的嘉定州官府与民间地主乡绅建祠纪念他们,计划取名“三谏祠”。
谁料祠落成时,恰好另一名乐山同乡官员程启充去世。他在正德三年(1508年)与夹江人宿进、嘉定同乡徐文华同登进士榜,先授陕西三原知县,随后不久入朝任监察御史,在任期间,他多次上书谏事,对冗官、冗兵、冗费之弊建议整饬,有效制止了冒支国库储粮等事端发生。程启充向来言语正直,张璁、桂萼厌恶他。在李福达案中,翊国公郭勋包庇他人,被程启充弹劾,张璁、桂萼因而指责程启充挟私,在嘉靖六年(1527年)被充军辽东,戍边十年。嘉靖十六年(1537年)遇大赦后返归故里,不久病卒在同年。程启充和彭汝实、安磐、徐文华既是同乡(安磐的妹妹还嫁给程启充为妻),又同朝为官,还都是多次向朝廷和嘉靖皇帝谏言的正直官员。于是,三谏祠改为四人专祠——“四谏祠”,四人也并称为“嘉定四谏”。
也就是说,彭汝实手写楷书“中流砥柱”,并找人在乌尤山摩崖石刻四个大字,应该发生在1524年被罢官回到乐山之后到1537年程启充病逝之前更早的时候,彭汝实去世之前。
搞清楚乐山这个中流砥柱的书刻时间范畴,主要的关注点就聚焦在缘由了。换句话说,彭汝实为什么要把中流砥柱四个大字,刻在乌尤山临江峭壁上?
经过考证和分析,我认为,原因大致有三点:
1 、乌尤山在三江汇流处砥砺江水激荡冲刷,值得起“中流砥柱”四个字。乌尤山原本是与凌云山连在一起的,凌云、乌尤、马鞍三山并立江畔,统称青衣山。凌云山峙其右,马鞍山居其左,乌尤山介于其中,古时候叫青衣中峰。而这中峰的乌尤山又名“离堆”,是两千多年前蜀守李冰的治水业绩之一。据《史记·河渠书》载:“蜀守冰,凿离堆以避沫水之害。”青衣山正当岷江、青衣江和大渡河(沫水)三江汇流处,尤其是沫水自西而来,惊涛拍岸,水脉湍急。为了分洪减煞水势、减缓水速和通正水道,李冰在凌云山和乌尤山连接处开凿麻浩溢洪道,引一部分江水绕乌尤山而下,这就使得乌尤山成为水中孤岛,也就是所谓的“离堆”。在夏季雨水洪流中,乌尤山在三江汇流冲抵的态势中,确实就像一个中流砥柱。
左边的山为凌云山,中间的桥为濠上大桥,右边即为乌尤山,两山之间、桥前就是离堆所在
2 、中国古代读书的文化人、有学识的士大夫和心系天下的人士,总是寄情山水,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国家和民族的“中流砥柱”。而中流砥柱,出自《晏子春秋·内篇谏下》:“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中流。”字面意思是,像屹立在黄河急流中的砥柱山一样,比喻坚强独立的人能在动荡艰难的环境中起支柱作用。彭汝实在朝廷正直谏言,结果被剥夺官职,虽然满肚子委屈,但心怀天下想为国家尽心尽力的理想还在。与他同乡同时代甚至同朝为官、勇于谏言的安磐、徐文华、程启充也是如此,彭汝实也就寄望在国家出现更多像中流砥柱一样的人士,能够替他们出一份心力,实现抱负。
3 、中流砥柱,也是彭汝实对自我的期许和勉励。彭汝实在朝为官只有三四年时间,但嫉恶如仇、敢于谏言,还大胆评议皇帝为政缺失,这样的谏官在历朝历代都不可多得,也都让自己命运充满风险。他回到乐山,又用自己的学识和文化,教导学生,关心家乡建设发展和民生文化。可以说,彭汝实是中国历史文化里倡导“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模范代表之一。他自许与自勉中流砥柱,手书并找人摩崖石刻,结果流芳百世,应该说不过分。
500多年过去,时至今日,在古代嘉州如今的乐山,中流砥柱依然在乌尤山的临江崖壁上。历史上也曾出现过几度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在白垩系夹关组紫红色砂岩壁石上,原本的四个朱红丈余大字有些黯然失色。但新中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有过多次修缮。根据乐山大佛风景区管委会石窟研究院负责人介绍,在2010年启动的围绕乐山大佛的修缮工程中,搭上脚手架就附带对中流砥柱四个大字进行了防风化的颜料重新装填。
在今天,乐山的中流砥柱,其实更应该被世人记住。它已经是世界自然文化双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千千万万人历历在目的风景名胜。而更重要的,是乌尤山的中流砥柱已经成为乐山本土的历史文化积淀,并潜移默化很多乐山人,成为他们努力成才、立志报国的影响因子之一。我在乐山的高中母校校长,就回忆说小时候,他和其他一些朋友居住在乌尤山附近甚至有幸路过或者游览看到“中流砥柱”四个丈余大字,就感觉印象深刻、在少年时代就在脑海中记住了这个词和它本身像大丈夫一样的磅礴大气,以及成长过程中慢慢懂得其中的涵义表达。
我想,不论战争年代还是疫情防护的当下,抑或平常时期,国家的兴盛富强,民族的伟大复兴,人民的安居乐业……教育的普及、科技的领先、经济的发达、文化的繁荣……中国都需要一个个中流砥柱,都需要更多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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