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名牌大学(张生:白先勇眼里的上海名牌大学)

上海名牌大学

张生 | 白先勇眼里的上海名牌大学
同济大学中文系教授   

高考结束,对于很多考生和家长来说,选择哪所大学就读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些年来,很多家长也好,考生也好,都想到上海来读大学。可上海的大学数不胜数,那么,究竟哪些大学才是真正“崭”的大学呢?对于这个问题,就像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向众说纷纭,并无标准答案可言。因为每所大学历史不同,专业不同,所以术业有专攻,都有自己的胜擅之处,而大学彼此之间如果真的比较起来,就像使用不同武器的不同门派的武林高手一样,并没有哪所大学会有绝对的胜算。

不过,刚好今日有点余暇,我就来谈谈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眼里的上海名牌大学,撩拨大家一下,让有兴趣的朋友在这个难忘的新冠溽暑中难得的放松一下。显然,从这个角度来谈这个话题,可能有唐突之处,好在我不是白先勇先生的研究专家,对“白研界”的动向也不清楚,这里只是作为白先勇先生的粉丝,随意点染一下,通过我读最近读过的白先勇的几篇小说,来看看他眼里的上海的名校。

白先勇

其中,白先勇写于1965年的《永远的尹雪艳》是《台北人》这本小说集的第一篇,也是最脍炙人口的一篇。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是总穿着一身素白白旗袍的尹雪艳曾上海滩百乐门舞厅的红舞女,她有着“讲不清,说不尽”的“迷人的地方”,吸引了无数为她一掷千金甚至万金的风流人物。49年后,她和昔日的“粉丝”,那些上海滩的达官贵人们一起流落到台北。为了谋生,她开了个公馆,或打麻将,或开派对,用以招待那些依然多金的老友,以便自己继续“吸金”。而此时,一位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的“实业巨子”闪亮登场,来到了充满诱惑的尹公馆:

新来的客人中,有一位叫徐壮图的中年男士,是上海交通大学的毕业生;生得品貌堂堂,高高的个儿,结实的身体,穿着剪裁合度的西装,显得分外英挺。徐壮图是个台北市新兴的实业巨子,随着台北市的工业化,许多大企业应运而生,徐壮图头脑灵活,具有丰富的现代化工商管理的知识,才是四十出头,便出任一家大水泥公司的经理。徐壮图有位贤慧的太太及两个可爱的孩子。家庭美满,事业充满前途,徐壮图成为一个雄心勃勃的企业家。 

说真的,这段对于交大毕业生的不无褒扬的描写,直接用在交大今天的招生广告上也不过时。不过,作为前交大老师,我也要说句真话,白先勇在此做了文学的夸张,像徐壮图这样“品貌堂堂,高高的个儿”,“分外英挺”的交大男生其实并不多。而从白先勇对徐壮图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交大毕业的学生有着很强的社会生存能力,因为有着“现代化工商管理的知识”,可以从事“实业”,很容易成为“巨子”,正是这样,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家庭美满也自是题中之义。而这也与交大这所工科大学培养的人才的特点有关,用交大一首校歌里的歌词来说,那就是“实心实力求实学,实心实力务实业”,所以,不管世事如何变动,交大的学生基本上都可以找到一个比较好的饭碗谋生。这也是交大在国人心目中地位比较高的原因。

白先勇《台北人》

可是,徐壮图虽然长的很帅,却死的很惨。他因痴迷尹雪艳的谜一样的魅力,最后拜倒在她的石榴旗袍下,不仅有家不回,经常在尹公馆里过夜,而且,对待自己的实业的事情也不那么上心。为此,他先是与自己的妻子闹僵,接着又与公司里的工人频频发生矛盾,最后因为心情浮躁,他在“喝骂”一个工人时,“那个工人突然发了狂,一把扁钻从徐壮图前胸刺穿到后背”,而徐也因此死于非命。这说明,在交大学习理工科的朋友虽然在艰难的世道中容易立足,但是,对于人心世故的理解却不是那么深刻,所以难免会遇到不可挽回的悲催的命运,让人徒叹奈何。

那么入白先勇先生法眼的另一所上海的名牌大学是哪所呢?

当然是我现在任教的同济大学啦!这倒不是因为我是同济的老师就借机瞎掰。白先勇发表于1979年的小说《夜曲》里女主人公留美学音乐的吕芳的爱人就是同济大学医学院的外科医生;而在他1986年的小说《骨灰》里,主人公鼎力表伯就是同济大学的老师,他在解放前经常在大公报上发表批评国民党政府的言论,是一个“民主斗士”,但他在同济真正的身份却是“优生学名家教授”,这也与医学有关。而从这两个“人设”这也可以看出,同济大学过去是“以医名世”的。事实上,同济最早就是以医学教育起家的,1907年建校时的名字就是“德文医学堂”,这在校歌里同样可以找到相应的词句:

好一片中国大地,不健康身体,真可惜,真可惜!同有心腹,同有肌肉,同有起居饮食,不学医负了好教育。
就我有限的视野来说,可能在校歌里让人搞身体健康,让人猛练肌肉的学校大概除了体育院校外可能就同济了。由此可以看出同济对国人身体健康的重视。当然,同济的工科也不错,校歌里也有唱“同舟共济,振兴工艺”,只不过因为五十年代院系调整,现在这个传统集中体现在建筑土木等学科上了。

白先勇《纽约客》

谈到这里,顺便说点题外话。这两篇小说后来都收入小说集《纽约客》之中,但读了都让人嗟叹不已。《夜曲》讲的是51年后几个留美学生回国后遇到的坎坷经历,如女主人吕芳的爱人,那位同济的医学院的老师在政治运动中被下放到湖北偏僻的乡下死去,据说“那里的蚊子,随便抓就是一大把”。而曾留学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钢琴的吕芳自己也被下放到苏北农场劳动,学非所用,最后她又重新回到纽约,与自己昔日的留美未归的好友和恋人相遇,两人不禁有种物是人非的伤感之情。而《骨灰》里同样有着这种伤感的情绪,小说开篇就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气息,“我”准备从美国回上海去安葬1976年初死于崇明劳改农场的交大做老师的父亲的骨灰,而“我”只是个叙事人,并不是这篇小说的真正的主人公,真正的主人公是当初分属两派势力的“民盟”的鼎立表伯和缉拿过他的国民党特务大伯,而这两位老人旧金山再度相遇时,已是“白头宫女”。鼎立表伯五十年代被打成右派,沦落凡尘,在得到平反之后又设法来到美国。如今他和当年的敌手大伯相遇在异国他乡,一杯浊酒,谈起当年在大陆的纷争已如同梦寐,两人都有一种深深的痛感,以至于大伯忍不住拍着鼎立的肩胛说了一句沉痛的话,“我们大家辛苦了一场,都白费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家国情怀,使得白先勇的这两篇小说显得情感沉痛而真挚,让人不由得对那段岁月产生恐惧和后怕,唯愿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再重演。因为作为知识分子,不管是交大毕业的也好,同济毕业的也好,在动荡的社会中总是难以人尽其才,这不仅是个人的苦难与悲剧,其实也是国家的苦难与悲剧。

刘俊《悲悯情怀:白先勇评传》,2000年

著名“白学”权威,也是我眼里的海内外华语学界白先勇研究第一人,南大中文系刘俊教授在《从国族立场到世界主义》一文中谈到《夜曲》和《骨灰》时说:

在这两篇小说中,白先勇深怀忧患意识:唯其对中国爱得深,才会对现代史上中国惨遭政治的拨弄深感痛心;也唯其对中国人爱得深,他才会对吕芳及“我”的大伯,表伯他们最后都离开祖国,以美国为自己最后的人生归属地满怀无言之痛。
刘俊教授的这几句话也不可谓不深刻,不可谓不沉痛。在此,请允许我“蹭”刘俊老师的“热点”一下,刘老师是我将近三十年前在南大中文系读研究生时的班主任,而我最初对白先勇产生兴趣,就与他不无关系。

当然,之所以会写这篇文章,当然首先是我比较喜欢白先勇的小说,下个学期因为我要为同济中文系MFA创意写作专业的研究生上小说写作课,最近就把刚买的《台北人》和《纽约客》重读了一遍。其次,就是因为我曾在交大任教,现在又在同济教书,如今重读白先勇的小说,看到他提到交大和同济不免感到亲切所致。那么,这篇文章也算是给同济和交大做个软广吧。

最后,还想补充一句话,那就是大学之间并无绝对的好与不好,如果来上海学人文学科,那么复旦和华师大肯定是好的,学外语自然是去上外,如果要学法律财经,那么,华东政法和上海财大,等等,当然,如果要学理工科,答案我就不用再说了,白先勇先生在小说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2020年7月10日匆草于五角场。

作者简介

张生,作家,学者。曾先后就读于华中师范大学及南京大学中文系,获博士学位。现为同济大学中文系及法国思想文化研究中心教授,文艺美学专业法国理论方向博士生导师。现主要从事法国理论研究与文学创作。已出版长篇小说《白云千里万里》,《十年灯》,《忽快忽慢的旅程》等,短篇小说集《乘灰狗旅行》等,专著《时代的万华镜:从<现代>看20世纪30年代中国文学的现代性》,《通向巴塔耶》,译有朱迪斯.巴特勒《权力的精神生活》,波德利亚《美国》,黄哲伦《蝴蝶君》,布罗茨基《水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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