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督以为经(庄子讲堂 | 养生主(三):缘督以为经)

缘督以为经
图|连山

人无不在善恶上翻滚煎熬,为善而着恶,役于两端而不得真。庄子不在善恶上分拣,善恶无有个断绝处。故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凡事皆有善恶,度而已,而以名、刑为界。

何为为善,何为为恶,善恶即彼是,彼是莫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不将善恶作“二”观,可见道枢。道枢即是督,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全生、养亲、尽年矣。督,在人身有督脉,阳气之海也,在此不是实指,乃是假指。
——连山先生

01/缘督为经

缘督以为经

“缘”从字义上讲是顺着因缘,“督”从字义上讲是我们的督脉。大多数人都这样讲的,人有任督二脉,任脉在前面,督脉在后面,沿脖颈到脊柱到尾椎这一线,基本上中医称之为督脉。督脉是阳气之海,任脉是阴气。阴阳二气打通任督二脉,阴阳二气就和合了。我们见很多修内功法的人呕心沥血地在致力打通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怎么会没打通呢?能见到一个活人任督二脉不通的吗?任督二脉不通,人是怎么活着的呢?只要有脉跳、脉动,就是任督二脉通的状态。若是不通,在哪个地方扎住了,不通任脉和督脉等于是两潭死水啊,那就是死人。有人说,明明很多道书里面写着“打通任督二脉”,得知道那是江湖黑话。

所谓江湖黑话即是暗语,即是我们看谍战片里的暗号“山猫山猫,我是老虎”,山猫也不是山猫,老虎也不是老虎。道书上讲“打通任督二脉”没有错,而如果我们刻意地想打通任督二脉,那就正走在走火入魔的路上。没有其他的出口,只有“魔”的出口,不会有“道”的出口的,“道”的出口是隐而不彰的,“魔”的出口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人要是没见地,修什么法门都着魔。

凡明目张胆的所谓救赎和出口,全都是魔都,不可以不慎啊!凡坐在那没事就意守丹田的,鲜有不魔疯的,鲜有不神叨的。这不是对内丹修行的颠覆,恰恰是对内丹修行的善护。没有这起码的见地,练什么法、修什么功都不过是给魔子魔孙再添一个喽啰、添一个小妖而已。
图|子薰

“缘督以为经”与人的后背没有关系,与医术上的督脉没有关系。当然,经常按摩按摩背脊可以使身体的状态好一点,这是没有错的。我们讲这个,不是对基本的按摩推拿反对,肉身的打理是肉身的打理,生命的善护是生命的善护,这两点不矛盾,但不可以互相迭加。我们说,格物可以致知,但“物”不等于“知”;涉事即是宗经,但事不等同于经,道在屎溺,屎溺不是道。

每个点上都佛魔具在,每个点上都是天堂地狱一体,一言以蔽之,不要把它着实了,不要把它伎俩化,不要以为你找到了一个所谓的快捷方式可以速成,只要窃窃自喜,就有灭顶之灾。

这里“缘”有因缘之义,一切都是耦合,都是假成,也是随顺。所谓随缘,缘是缘起缘灭。所以,这句话跟后来传入中土的佛经,完全可以互注的,我们必须得知道佛经从梵文传入中土转成汉文的时候,老庄是居功至伟的,一批懂老庄的人,从老庄处拿了很多文字去给佛经用,梵文毕竟不是汉文,转为汉文的时候,要从汉字里面找这些东西。比如“果”,《道德经》里有“果而敢,果而不敢”,中国有个神仙叫张果老,这都是因果的“果”。“因”,《庄子·齐物论》中有“因是因非,因非因是”,这就是“因”啊。我不是为了证明庄子比佛厉害,我只是说四方的圣人都是共通的,只是方言不一样,理是一个理,道也没有第二个道。若有两个道,一定是外道。阳明先生说:“道一而已,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释氏之所以为释,老氏之所以为老,百姓日用而不知,皆是道也,宁有二乎?(出自《王阳明全集》静心录:寄邹谦之)

“缘督以为经”,“督”是督正。中国古代有一个官位叫大都督、都统。统领者,元神、真宰,那个能够发号施令的东西,仿佛最有力量的东西;这个“督”是督正的“督”,统领之意,哪个是我们生命的统领者,什么是我们生命的真宰?

“以为经”,不是以为是经典。“经”即是一贯、不变。养生,实际上在寻找生命务本的东西。《论语》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本何在?有本的人才有道可走,有本的人,才有路径。这“本立而道生”即是“缘督以为经”的一个注脚。

庄子千说万说,无非把我们从琐碎中拉回到本体上来。这个本体不是哲学说的本体,而是生命本然之体。借身体中所谓的“督脉”,做一个比兴,打个比方。若督脉畅通,身体发肤血气都不会有阻碍,而生命的督脉何在呢?那即是千圣万圣所说的“道”,有道义在,孔门称为立志,有志者就有督可缘;有志者,有经可依,“经”即是南北一贯的东西,“吾道一以贯之”,即是有“经”。
图|圆光

一个生命有主体、有志向,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就可以称为有督有经,就活得一本正经。我们把地球分为经线、纬线。经者,不变;纬者,伪也,即是假像、不真。这个假像不是贬义词,万物皆是纬,万物都是假像。但每一物,如坐标中的每一个点,皆经纬同交,故无物不道,无伪不真。

万物都有生灭成毁,无论是一部手机、一块砖头,宇宙也好,还是各种星球,都一定会有成毁,有生有灭、有呼有吸、有进有出、有成有毁。背后的力量是什么?是什么在使它成、使它毁、使它生、使它死?

《齐物论》云:“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都是引导我们进入到那个不移不易之处。当那个不移不易跟我们的人心豁然贯通、豁然契合的时候,人就有督有主地行走于这个世界了,就不会与物为喜、与物为愁,就能与物为春了,万物都不会挤压你,也不会被万物带着走,此为“缘督以为经”。

不能够“缘督以为经”就会与这个物的世界相刃相靡,所谓相刃相靡,就是互相挤压,互相切割,如人进入齿轮,马上就被搅碎了,人生就会被各种思想、思潮、主义、知识、技术撕碎。
图|平度

02/开宗明义

总结一下。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殆而已矣”,一切我们自以为是的东西全部都被截断,让人没有路走,若我们带着我想多活几年的念头去读《养生主》,第一句话就懵了。不要妄想所谓的长生不老,那是不可能的。上来一段就把我们欲望层面对于生命的理解全部截断,这叫当下截断,禅宗后来惯用的手法就是这。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

这两句话是我们在人间生活的护身符,这两句话能够践行了。吃透了,我敢说他一生无恙,做再大的官也不会被当老虎打,做再小的官也不会被当苍蝇打。正是因为大多数人有知识没有文化,有欲望没有良知或者说欲望完全掩盖了他的良知,就会变得很混账。这种混账就会体现在自以为是的善、自以为是的搞得定,自以为能够一手遮天;自以为是的恶,显摆他的恶。这个社会种种的乱象和无耻,都是不明这两句话,甚而没有机会听闻这两句话,祖上有阴德的人,才有机会听闻啊,不是每个人都有德听闻圣人之教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老庄孔孟佛陀的。

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出手就直指。“缘督以为经”就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何谓尽年呢?尽年即是尽天命,万物各自有天命,自以为是说我不信命,那你信啥?“朝菌不知晦朔”,朝菌早上生、早上死,这就是它的天命。“蟪蛄不知春秋”, 蟪蛄的生死不到一个春秋,这是蟪蛄之命。知了活了十八天,没有任何一物可以僭越它的天命。一个善养生的人,首先要知道自己是有命的。贪念一生,不但养不了生,反是伤生,本来该活八十岁的,因为天天怕死,活不到七十岁,上天倒扣十年。

很少有人能尽命。多半是折腾死,不是自己折腾死,就是花钱请医生把自己折腾死。总之,多半是死自己手里,不是死在天理中。能尽年的人,在孔孟那里被称为君子、圣人。唯君子、圣人、大人能尽年,小人基本上不能尽年,小人叫横死。所谓横死,即非正常死亡,不合道义的死亡即为横死。
图|连山

今天我们对养生开宗明义,做了一个了解,我们不要名词解释什么是养生,养生主这三个字先搁置在那,我们用生命去诠释什么是“养生主”,你用你怎么活着的去诠释什么是“养生主”。

真正的养生的主人、真正养生有主宰的人,绝不需要天天考虑怎么去超生死、怎么去修来世,你活得好,来世就好;你活得不好,来世就不好。所谓“未知生,焉知死”即是如此。无论是什么法门,都是现世在修,不要打妄念说我下一届轮回的时候再好好修,不存在这样。

每天怎么活着的,将决定什么去处,将决定去到哪儿,是天堂还是地狱。这不是迷信,若每天打妄念要进天堂,鲜有不进地狱的。关注好我们每个人的当下,这不是儒家的要求,这是所有大人先生给众生的慈悲和期望。

本文选自庄子网上书院听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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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敬身心,庄严国土。托不得已以养中。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愚者张真愿与诸仁,炮庄发药,自事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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