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丽质的意思(吴君:天生丽质丨新刊)

天生丽质的意思

导读
一个美丽善良的女性,生于寒门却不甘示弱,在攀升的云梯上一路前行。然而飞得再高,也要回来。这是小户人家的宿命。
天生丽质
吴君
(节选)

李婵娟来深圳之前,在白酒厂上过班,威风八面,算是方圆百里的女强人。用她自己的话说,真是一段好日子。那个时候的白酒厂是县里最好的单位,不仅奖金高,福利也好,很多人挖空心思找各种关系想进去,却非常困难。每到下班之际,白酒厂的门外站了许多人,好像车站那样热闹。有的是等人,有的谁也不认识,只是来看,而郭立民就曾经在这个人群里待过。
正是因为在这种地方待过,到了深圳之后,李婵娟根本不屑于跳广场舞练太极拳唱红歌,她觉得那些东西太低级。之前她看见有个女的,边唱歌边在腿上打拍子,虽然她只是路过看见,却下决心不参与这种无聊的把戏,主要是觉得有失身份。李婵娟和年轻人一样,看不惯这种事情。如果关紧了门窗声音还能挤进来,她便会拨通管理处的电话投诉,她说:“楼下那些人太无聊了,你们应该抓紧时间教育他们做点正经事。”
“哦哦好的好的,感谢您的宝贵意见。”放下电话,管理处的小姑娘对同事挤了下眼睛,用李婵娟的口吻调侃:“你们要做点正经事哦。”管理处每天都会接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投诉电话,有的根本不需要处理,他们清楚有些人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第三次投诉的时候,李婵娟说门前的音乐如果再不叫停,就要投诉到社区。这一次,管理处的人把李婵娟的身份搞清楚了,只是觉得有些怪,不可能呀,这位阿姨身材单薄,不敢与人正视,与电话里那位老干部怎么是同一个人呢。
管理处的人登门拜访的时候,李婵娟的老公郭立民正在看云,天上的云彩变幻着形状,郭立民站在窗前看了许久,他用这个方式回避管理处那些让人心烦的问题和道歉。两周前,见到李婵娟形销骨立站到了自己的面前,郭立民才感到了心酸,他后悔没有去北站接她,她一定是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那一刻,郭立民觉得两个人缘分真是不浅,折腾了三十年,还是没有散掉。而当年,郭立民差不多被所有的男人嫉妒和仇恨,差不多每一天都像是服刑,直到他来了深圳。
当年,李婵娟进到城里,住在她的亲戚家里,街上就有人看过她的面相,说此人非等闲之辈,要善待之。当然,是因为她这条街上引起过不小的骚动,已经被一些人注意到了,主要是那些无业游民。先是老罗家的老大蠢蠢欲动,翻箱倒柜找出一条米黄色格子围巾,急吼吼地挂到了脖子上,不管那个时候正是夏天。他故意装作风度翩翩,走到李婵娟亲戚家不远处溜达。当年似乎没有文艺青年这种算法,即使有,也不会那么快传到那条又脏又乱的街上。王家的老二听到这个事,立马急了,骂骂咧咧你们凭什么啊!隔了那么远还过来凑热闹,纯属欺负人。他认为这种事绝不能吃亏,更不能有任何示弱的表现,而在此之前他连李婵娟的脸都没有看清,只是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被人打败。他跑到窗前,死死地盯了李婵娟亲戚的家门两分钟,随后从灶台上拿了一把水果刀揣进口袋。看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之后,他甚至连大门也不走了,直接从窗口跳下,不顾崴了的脚脖子,踉踉跄跄来到李婵娟亲戚的门前。站稳之后,他选择了叉开双腿,一手扶腰一手插兜的站姿,借此说明他来了并且谁都不怕。他认为追李婵娟自己有优先权,似乎李婵娟就应该属于他,虽然他只是这条街上的无业青年。当年,这条街上的人多数都是无业青年,可他们仗着有城里户口,还是骗了不少农村姑娘。当他看了眼罗家老大的装扮,王家老二只能亮出了手里的刀,他装作闲着没事,向着半空扔去再缓慢接住,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这是灰泥街上的男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
李婵娟是个地道的农村人,家在城外几百公里的李家村。那个时候村里男男女女个个都向城里跑,有的人来得更远,他们扒上运煤的货车,从山东、河北来到这些个小县城,而李婵娟仅仅是翻过了一座山而已。
李婵娟人长得好看,皮肤白净,个子高挑,嘴角两端向上翘着,说话清清楚楚,没有村里人那种特有的土味,而这些还不是重点,她的相貌里有一种很神秘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讲清楚的那种。很小的时候,村里人便认定她迟早会进城,嫁给有钱有势的人家。李婵娟的相貌不仅与村里人拉开了距离,也把灰泥街上的人搞得很自卑。要知道灰泥街的女人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不仅没有好看的,个个还神神道道,扭捏拧巴,见个生人不敢直视,缺少李婵娟身上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
李婵娟似乎早知道这个情况,于是索性也就不再谦虚,而在任何时候都昂头挺胸,像个明星。在这条又旧又脏的街上,李婵娟如同一道光,不仅把整条街照亮了,也把街上妇女们脸上的雀斑、麻子、皱纹之类的东西明晃晃地显示出来,她的样子不仅会让人害羞,还会让人害怕。接下来的日子里,灰泥街再也不会死气沉沉,首先是已婚男人们夜里睡得不再踏实,并注意起了个人卫生和形象,他们不断地起夜,然后在自家的小院子里面溜达,而那些半大小子更是蠢蠢欲动,常常表现出特别爱做家务的样子,不是爬到房顶去看看瓦片是否完好,就是跑到自家门前拿着扫把东南西北瞎划拉,希望半空中偶遇李婵娟惊喜的眼神,或者让李婵娟看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扫净了门前的树叶子和沙土。
这些情况,被李婵娟尽收眼底,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笑,似乎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李婵娟将在亲戚家里借住一段时间,为了等有关部门的通知。
虽然李婵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用城里人的话说,他们是沟里人,可是她从不看轻自己,她从来不主动和人说话,没事也不与谁搭讪,就连亲戚家的人想和她说句话,也不容易,倒好像别人住进了她的家那样。之前,街上的人称呼农村人一律为沟里,不管他们后来发展得有多好,这么说的时候,城里人的心情特别舒服。可是因为李婵娟出落得太过干净、洋气,使得她即便进了城,住进亲戚家里,也像是获得了某种特权,从不干脏活累活,从不吃剩菜剩饭,这导致了亲戚家里的孩子们并没有获得预想中的那种快乐,反而非常压抑。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到后来,才觉出不公平,可又说不出口,只能独自生气,凭什么啊!
很快,李婵娟的优越便有所体现,从知青点出来之后,她并没有等太长时间,便有了县里的户口,还成了厂里的一枝花,这是厂里那些男工给她封的。再过一段时间,她又以工代干的身份进了厂里的工会,主要负责发放各种劳保福利。厂长给出的理由是她适合做报幕员,谁也不知道一个酒厂为什么要招个报幕员,可能是为她既不会唱又不会跳,才找的理由吧。那个时候,厂里招进了很多打球的,唱歌跳舞的年轻人,没事经常组织活动,或是约些好单位的人过来切磋,切完了吃饭、喝酒、跳舞,目的就是为了推销酒和办各种事。
酒厂是个好地方,这里的工人身价也是特别的高,哪怕是个烧锅炉的,都会被亲戚朋友羡慕。一段时间内,厂里生产的北国纯卖得脱销,成了送礼拉关系的必备品。甚至有一阵,结婚摆酒只能用它。只有内部的人知道,仓库压了很多,也就是说白酒厂多年之前便深谙经营之道,而这个功臣便是厂长。他最喜欢说“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将来你们就懂了我这句话的用意。有的人听了很反感,认为他这是为了厂里招了一堆闲人找借口。
李婵娟刚到厂里,提亲说媒的便来了一堆,其中还有些高干子弟,比如派出所所长的儿子、粮店店长的侄子、自来水厂办公室主任的外甥。这些人李婵娟都不放在眼里,她谁都看不上。这样一来,很多人就等着看她的笑话,看不惯她什么本事也没有,却又自大得不行。在人们的期待中,她的母亲很快便帮她物色了一位未来女婿。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叫郭立民的女婿是街道办的蜡烛厂工人,不仅如此,人长得又黑又矮,眼睛还有点毛病,头顶上的毛发少得可怜,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
那些看成了笑话的人,高兴之余并不理解李婵娟,为何放弃那些条件好的,而找了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到底图对方什么呢?关于这件事,只有李婵娟的母亲能说得清楚。她说郭立民喜欢哭,愿意下跪,李婵娟拒绝了他追求的当晚,他在稻草堆里不吃不喝躺了一夜,眼睛被蚊子咬得肿成了一条线。郭立民像是懂得唇语,在李婵娟刚刚动了动嘴皮,还没有发出“不行”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便像个傻子那样当着众人的面号啕大哭起来,如同家里死了人一样。他说,为了李婵娟,他和人赌了一把,如果输掉,他连家也回不成了,因为他是用房子下的赌注。
听到这些,李婵娟继续沉默,她觉得这个人是个无赖。后来,李婵娟尝试过自杀、离家出走。
她的母亲知道后笑了,说:“快去,后面那条大河每年都有人下去,不愁没有伴,你是替全村人进的城,你以为婚姻只是你个人的事吗?”

听了这话,李婵娟不再坚持了,她转身回到家,关住了门,蒙上被子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便答应了。
同意归同意,但必须约法三章:一是家务都归郭立民;二是郭立民的工资归李婵娟;三、李婵娟是自由的。而这些条件郭立民连想都没想便说:“都听你的,我没有意见。”
结婚不久,拖着大肚子的李婵娟便为郭立民家里办了第一件大事,那就是帮助对方的大哥进到了厂里做工人,因为这位大哥老实巴交,说话不利索,不仅在村里被人打过,连在家里也会受到兄弟姐妹的欺负。李婵娟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哥,便动了恻隐之心。当时李婵娟怀孕四个月,反应很大,腿肿得走不了路,刚好赶上郭立民那段时间三班倒,不能送李婵娟上班,大哥见了,便推着单车接送了几次,每次都是特别细心,不敢骑,上坡的时候脸憋得通红,这些都被李婵娟看在了眼里。听郭立民一说,李婵娟二话不说,便去找了厂长,把大哥从农村人变成了厂里的工人。她觉得大哥日子过得不好,自己是有责任的。到厂里报到的前一天,郭立民的母亲还有兄弟姐妹都过来了,一家人看李婵娟的眼神都不同,尤其是大哥,一个大男人,眼睛湿漉漉的,不敢看李婵娟。李婵娟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故意引开话题,李婵娟知道大哥是个老实人,内心对她充满了感激。他们不让李婵娟做任何事,有的在厨房里剁肉,有的在院子里择菜。吃饭的时候,全家人把李婵娟围在主位上,就连郭立民的母亲也起身给李婵娟敬了酒。
有次李婵娟在厂里远远见到大哥,大哥也见到了她,只是对方的样子有些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李婵娟没多想,这事就过去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很快她便知道大哥的老婆已经进了厂里,负责看澡堂子,再后来,是他的两个孩子进了厂里的子弟学校,每天可以享受一顿免费的午餐。那个时候的酒厂福利太好了,发服装、发电影票、发猪肉、发海带,到了“六一”的时候每个学生还会发一双回力鞋。而这些事情,没有人告诉她。李婵娟心里不舒服,却又没办法讲。像是有默契一样,李婵娟和郭立民再也没有提过大哥的名字。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次李婵娟出去办事,在一条巷子里,看见了大哥的儿子。李婵娟愣了一下,好在对方并没有看到她。这个男孩一只脚架在单车上面,鞋上面沾着大葱的须子,他反戴着帽子,正和几个同样打扮的孩子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抽烟,书包扔在地上,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李婵娟很快便在心里冷笑,她在心里模仿大哥老婆的语气,我们家儿子学习成绩好,要多吃点鸡蛋补补。
李婵娟这么漂亮,打她主意的自然不少,也有人脸皮厚,跟她开玩笑,目的是做个铺垫,想看看她的反应。李婵娟都装作没听见,把对方晾在众人眼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厂长也是男人,当然想吃她豆腐,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毕竟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有次他喝了酒,开玩笑说李婵娟我帮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你怎么报答呢,李婵娟听了低着头不说话。这样一来,厂长不好意思了,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羞愧,而这种奇怪的羞愧感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毕竟按照他的地位什么事情办不成,想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呢。他最怕李婵娟这个样,当然,他也喜欢她这个样子,话少,高傲,有精神,这种气质在当时的县城非常少见。那个时候,整个县城到处都是熟人,谁家的破事都知道,尤其是女人们,个个自来熟,满嘴跑火车,爱管闲事、爱扯家长里短,而李婵娟从不串车间、办公室,不议论人是非,也不和男人们搭讪。厂长觉得李婵娟和所有的人都不同,而仅有的这么一位宝贝还被他收了,厂长自然是得意,作为一个男人,他的心里非常受用。
等到她知道如何应付这种事情,已经是一年后了。这个时候,李婵娟不仅对自己的工作熟悉,也学会如何对付那些男人们。面对别人半真半假的玩笑,她当众会问对方,你找我去你家有事吗,我记得嫂子回娘家了。
李婵娟的话来得猝不及防,对方便会闹了个大红脸,见其他人捂着嘴笑,赶紧打岔扭转话题,然后找台阶下。厂长自然听见了,虽然也高兴,至少说明自己没有走眼,招进来的人
作风正派,可心里还是有种失落,究竟为什么他也搞不清楚。这样一来,放在心里的事情只能告一段落。
到了晚上,李婵娟把有人调戏她的事对郭立民说了,郭立民半天不讲话,左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两次,嘴上还是没有漏出半个字。李婵娟突然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觉得这个男人挺阴,尤其他当着众人的面哭的那一场,一滴眼泪都没有,分明是做给其他男人看的,言下之意是让他们走远点,否则我是要拼命的。而眼下郭立民的表现与她想象中的郭立民拿着斧子冲出去完全相反,这一刻的郭立民掐着一条花手绢轻轻擦拭着柜子上面的玻璃杯,水蛇腰一扭一扭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快。
李婵娟正这么想着,郭立民的阴险劲又表现了一次。郭立民拐弯抹角讲了自己家的难处,然后求李婵娟把他亲妹妹从车间安排到工会。他说,自己的妹妹每天三班倒,脸色蜡黄,连例假都不正常了。李婵娟听了,心中不快,你一个做哥哥的怎么还知道这种事呢。李婵娟没有表态,她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办,如何跟厂长提。当然了,郭立民的这个妹妹厂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因为她的嘴很甜,平时嫂子长嫂子短地叫,还帮着李婵娟骂过郭立民是个软柿子,没用的男人,好像李婵娟才是她亲哥。有几次做了好吃的,她骑了近四十分钟的单车,送到李婵娟的办公室。当然,这个妹妹不只送给李婵娟一个人,连李婵娟的领导于股长也有份。两份饭菜一模一样,米饭、煎带鱼,然后各十个饺子。这在那个年代太过丰盛了。这样的事情她做了几次,于股长便主动提到这件事,他竟然用的是“咱妹妹”三个字。他对李婵娟说:“可以招进来帮你做事呀,这样工作就不会受影响,毕竟你没读几年书,效率不高,做的也辛苦。”
李婵娟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她没料到对方这么讲,心想,她难道读过什么书吗,连高中都没上过,我记得你于股长经常夸我水平高啊,怎么这下我又影响工作了?
见李婵娟不说话,于股长又说:“嗨,我是说这个孩子机灵、能干,刚好能帮帮你,你也可以让自己超脱一些,和她不同,你是一个做大事的女人。她嘛,就是个小女人。”这些话他是当着郭立民的妹妹说的,似乎需要同意的倒是李婵娟了,还有,这个于股长说话的口吻似乎哪里不对劲呢。李婵娟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想的时候,这位妹妹的眼睛怯怯地望向了李婵娟,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助:“都别为我费心了,我担心车间主任不同意。”
“什么车间主任,你明天就过来,就说我的意思,有什么情况让他直接找我,真还反了他。”于股长冷着脸,像是故意说给李婵娟听的。
这么一来,李婵娟也没话了,第二天,批发价买了厂里的酒,又从家里拿了条烟送给于股长说:“是我家郭立民送给你的。”
“哎呀真是客气了,看在她是你们家那位的妹妹,不然我怎么会管这些闲事。”
“对对,谢谢于股长,厂长也跟我说了,让我下不为例。”李婵娟故意软中带硬,她就是让对方明白这件事不是你于股长帮的,别在那里买好了。说完话,回到座位上,李婵娟还在心里骂:“你算个屁呀,厂长如果没有看老娘的面子,会听你的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早知道你说这句话来气我,我压根不会给你送这份礼。”
半年后,李婵娟才缓过劲,于股长的老婆来到酒厂大闹了几次,原因是这个妹妹早跟于股长好上了,而李婵娟还蒙在鼓里。看见他们闹的时候,李婵娟站在窗口,手捧着一杯热茶,那暖暖的水汽熏着她的脸,她觉得舒服极了。
未完……
精彩全文请见《当代》2020年6期

作者简介
吴君,现居深圳。著有小说《我们不是一个人类》《亲爱的深圳》《皇后大道》《十七英里》等。出版小说专著10部,根据小说改编并公映公演的影视作品、舞台剧4部。部分作品译成英、俄、蒙等国文字。曾获中国小说双年奖、百花文学奖、北京文学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广东省鲁迅文艺奖等。

2020-6《当代》目录
长篇小说
《烟及巧克力及伤心故事》苗炜
中篇小说
《胡树和他的牛》夏天敏
《戈多来了》孙睿
短篇小说
《老师和学生》韩东
《断锦》李荃
《桉树下》张鲁镭
《天生丽质》吴君
《澡堂男人》李晁
《底牌》丰杰
诗来见我
《犹在笼中》李修文
故宫谈艺录
《欧阳修的醉与醒》祝勇
讲谈
《章草之圣——历代书法人物之张芝》张国擎
纪事
《十年风雨一篇诗》刘东黎
文学拉力赛传真
2020年第五站冠军揭晓
2020年第五站读者来信选登

原刊责编:孟小书
本期微信编辑:秦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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