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看这样的录像
谌建章
前几天受李刚之邀,去江西考察古建。被疫情憋了大半年的我,欣然随往。
李刚者,就是我前不久撰写的《我就是李刚》中的李刚。他这次是受明清古街建设指挥部之托,去采购重要古建构件、摸摸古建迁建行情与路线的。
带任务考察或旅行,是采访的同义语。作为地区台小记者,这辈子从中央到地方,从部门到单位,我陪同的专家和领导已不知凡几,考察或采访的范围除益阳的山山水水,几乎还遍及新疆西藏外的大半个中国。然老了老了还随私企外访,且这个团队的平均年龄比我还小了一大半,却是从未有过的。
出发前,便难免不嘀咕:但愿不出那个啥的。
可是怕啥,啥就来了。
1、眼镜救了相机
乐平,是我们的第二个考察点。第一个点是江西的南丰。
这里被称为“中国古戏台之乡”“中国古建筑之乡”,全市仅保存的古戏台就有400座之多。连那三进五出的收费站也仿照明清古建,被16株巨型古柏打造成了有16个飞檐翘角的古牌楼,让你隔老远就感受到了这座古城的独特魅力。
晚上入宾馆刚安歇,一同被邀请的摄影师欧阳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又摸了摸口袋,说,眼镜丢车上了。
这位欧阳虽非媒体人,但他书法绘画、吟诗作对、吹拉弹唱,无一不会,也无一不精。尤其拍照,还全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二一不二的记者只能望其项背。有了他,摄影摄像我就无须亲操井臼了。
不料,欧阳返回房间时,岂止是眼镜,还把他价值二万的相机也背上来了,嘴里还连连说:这眼镜有灵!这眼镜有灵!
原来,他从司机那儿取了钥匙去开车门,不料该车包括天窗,用他的话来说是“五门洞开”!他当时直觉脑袋一轰,心想完了,我相机在车上呢!连忙弯腰一摸,乖乖,相机还在!待打开顶灯,才发现眼镜不在了。只好再拍口袋,那眼镜分明又在。
于是他得出结论:是他的眼镜救了他的相机!
高兴过后,又告诉我一个不幸:刚才李刚说,他一条牛仔裤和1000块钱早上落宾馆了,如果宾馆不承认,那他的东西就真不在了。
我说,1000块也是钱呀,应给那宾馆打个电话,请他们看看监控。
欧阳立即将我的“指示”电话给了李刚。
接下来便一夜无话。
2、李刚的裤子哪去了
(从左:小余、李刚、小朱。)
第二天吃早饭,李刚怏怏的,像霜打了一样。
我问:昨晚跟那宾馆电话了么?
他答:对方已回了话,说监控里除了服务员,那房间没其他人进出,而服务员也没拿多的东西。接着又说,4000块钱是小事,问题是那裤袋里还有身份证等证件,皮带上那串钥匙都一两斤呢!
一听是4000,我知道是我那不争气的耳朵误事了,便启发他再记记,是不是像欧阳一样,丢车上了,而刚好在欧阳找眼镜前,我们那五门洞开的宝马还唱了一段“空车计”。
他说不会,他除了行李箱,没有第二个包。现在一想是早上换裤子,将换下的朝被子上一丢,出门前又习惯性地将被角一掀,便忘了……
我说,既是这样,那就赶回去,我们自己看监控!
赶回去的那家宾馆很小,牌子上的“馆”字占了一半,叫什么“中馆宾馆”,离乐平整整100公里。司机大气不吐,手一挥,大伙就上车了。
我们一行五人,却有两个司机,但他俩并非专职。
其中一位姓余,25岁,从事古建五年,足迹遍及江苏无锡、福建南平和四川成都,于寻寻觅觅、访师求艺中,不仅自己买下了十余栋老宅,还拆迁、保护、新建了上百栋民居、官厅和戏台。古建领域的权威和老总们,高兴地称他为“古建领域的后来人”。
昨天考察的南丰县,就是他家乡。上次介绍李刚时提到的“忠义堂”,及这次看到的“将军第”,就迁建在他家附近。我们要返回去的这家宾馆,就在他临县。昨晚要宾馆调看监控,李刚还请他父亲前往督看。他爸负责看守那些古建,也是李刚团队的成员。
另一位姓朱,32岁,乐平人,14岁就拜师学艺,踏上了木雕之路,22岁就有了自己的雕刻团队,28岁受古建戏台商会之邀加入了古建行业。其代表作有四川徽派别墅、乐平曹家边村古戏台、乐平博物馆小戏台模型、福建武夷山徽派别墅,等。
小朱和小余认识“我就是李刚”的李刚,已有五六年了。他们被李刚对古建的执着而感动,也为李刚娶了一位江西表姐做老婆而高兴,说“江西女孩心肠好,家里再穷不会跑;江西女孩气质好,水多皮嫩不会老”。为此,还与李刚联盟,组建了这家跨省的古建团队,并叫李刚放心:“天无情,地无情,江西人到哪哪都行!”
来益阳后,他们为我市正在打造和保护的明清古街而吃惊,说:“这么大一片古街巷,在江西乃至全国都少有!”他俩更为古建指挥部看中了他们这个团队而高兴,愿意在李刚的领导下,发挥各自的专长,为益阳的古街建设献策出力。
3、第一次看这样的录像
风驰电掣一小时,就到了中馆宾馆。
看来该宾馆有所准备,吧台已换了个巴胖的小伙子。听了我们的来意,他口气有点儿蛮横:
昨晚接到电话,我们就在你们的人督看下,调看了监控,没发现任何问题。如果不信,可以再看一遍!如果看了还不信,你们报案就是!
(左为小余的父亲。)
我一看气氛不对,忙说:小伙子,请不要激动,按说你是服务方,遇到这样的事,也是挺伤脑筋的,所以要注意冷静。我们从湖南来,我是随行的电视记者,考略到和江西老表的关系,我没有动用摄像,只是将手机处在录音状态。所以,希望你说话和气一点。
气氛缓和后,小伙子打开了电脑。李刚和小余便进入吧台实际操作,我等则围在后面看将起来。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这样的录像,没有音响,没有字幕,更没有解说,有的只是一动不动的宾馆走廊画面。
可能因为不在公安局,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用于编辑的搜索键。播放从我们离开宾馆起,只能一帧帧、一秒秒、一个整画面的“癌癌”地看。
好不容易,视屏上才出现一服务员,袅袅婷婷朝我们走来,走到我们盯着的那张门,进去了。她是空着手进去的。过了七八分钟才出来,出来时也空着手。看来是整理房间。
可接下来,因没搜索键,竟“癌癌”地看了两个多钟头,画面上只闪过几个不相干的人影。
不知什么时候,那蛮横的胖小子走了,换成了他如假包换的胖老子,从说话的口气来看,是该宾馆经理无疑。
可能是为了自证清白,也可能是分散我们的注意,这位经理絮絮叨叨,叨叨絮絮,说画面上这服务员很优秀:哪年捡到一个包,交公了;哪年发现一叠百元大钞,好几千哪,也上交了!
可一问服务员在吗,他就说,做完清洁回去了。又问她在这干了多长,他一说三四年,又说一年多。
直到画面时间11点10分,这位有着漂亮身段的服务员才再次进入视野。她提了个塑料袋,踅入了房间。
4、裤子就在里面
李刚马上问老板:都快中午了,服务员还进去干哈?
老板从容笃定:第一次是整理房间,这次是搞卫生。
然问题来了,搞卫生,为什么还提个塑料袋,且来得这么迟?今天却从我们进来起,还一个兔子没见面?
塑料袋是红色的,袋里有东西,很模糊,袋底呈尖形,里面的东西有空隙,提手处也有较大空间,整个袋子呈橄榄状。
三分钟后,服务员终于出来了,还是那塑料袋,还是那般大小,上部似仍有点小空间。遗憾袋子的后面有道墙,上半部有蓝色的墙漆映衬,里面的东西更模糊了。
于是定格,发现有两处不同:
一是袋里的东西更紧实,无有了小间隙,底部也变平了,其外观已不像橄榄,倒像是一个手提袋;
二是袋子的右边有一道明显的阴影,像块竖插的手机,其色素明显高于和浓于那块蓝。
李刚指着画面,激动地叫起来:裤子就在里面!裤子就在里面!
那位如假包换的胖子父亲、宾馆的经理,面对李刚的叫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午饭时间早过了,你们快去吃饭,这里,我负责通知那服务员。
5、一分都不能少
吃饭的路上,我问李刚,你裤子那样大一坨,票子也是一大垛,还有钥匙一两斤,可这塑料袋除了颜色模糊了些,大小似看不出呢!
他说,谌老师你不知,如今的牛仔裤很薄,叠整齐的话只有一小坨,至于其他东西,人家会移花接木呀!
对,李刚说得有道理!欧阳认真地赞了一句。
因失去的裤子有了眉目,加上肚子开始造反了,大伙三扒两搅,午饭很快就吃完。
未料这边厢把筷子一放,那边厢电话就来了,说已把那服务员叫来,那袋子里果然有条裤子。但为了顾忌人家脸面,请我们只派一个代表进宾馆。
我们遵命,将车停在宾馆前,让小余作代表,进去了。
很快,小余就出来了,将一条皱巴巴的牛仔裤交给了李刚。
啪啪啪啪,哈哈哈哈,车上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
看着李刚从裤兜里掏出一垛厚厚的百元大钞,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天下的案子也太好破了,这胜利也来得太快了吧?我们这干人岂不成了侦查英雄,和派出所一样可以办案断案了?若国人都像我们一样,全国的监守自盗会减少多少,民事的发案率和报案率又会降低多少……
正当我沾沾自喜、想入非非之时,数钱的李刚开叫了:怎么只2700?我4000块除了买饮料还剩3800多呢!
作为大哥的欧阳叫他反复想想,这两天还在哪些地方用了钱,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便让小余电话老板:尚差1100元。
老板很快回电:问了服务员,她说钱没动。
欧阳说:告诉他,这1100元不给,就马上报警!
一番电话,小余又说:好了好了,老板愿自掏腰包,给付800。
这下就不用欧阳说了,车里众口一词:一分都不能少!
小余:好,好,老板同意了,一分不少,马上打款!
6、请列位看官赐教
下午狂飙到婺源,看完古民居,天就黑了。
小朱的师兄王亚光,在他的庄园“王家徽院”设宴款待我们。别看他像马克思一样留着大胡子,但他年龄还不到40,是正宗的徽州木雕传人,被安徽人称为“徽派木雕状元”。这别具一格的庄园是他和哥哥联袂打造的。
觥筹交错间,小余的手机又响了。
但见他静听了好一会,最后一句话便将对方堵住了:好滴,如果服务员还坚持,你就转告她,派出所见!
接着便告诉我们,那老板找他求情,说服务员不肯出钱,因为那1100块她真没拿。
像生水掉进热油锅,大伙一下沸腾了——
如果服务员不承认,老板也应该代赔,谁叫他请这样的服务员?
我一直冇做声……因为我认为这老板是见财起心,那服务员呢,可能根不知道。不知你们注意么,她神态和走路,进房和出房,都很自然。
但裤子是她提出来的呀!
如果她真如老板说的,多次拾金不昧,说不定这又是一次拾物交公也没准。
…………
是焉?非焉?哈哈,本文到此打住。
老板焉?员工焉?请列位看官赐教!
(摄影:欧阳绘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