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1140—1207), 字幼安,号稼轩,历城(今山东省济南市)人。南宋著名爱国词人,其词豪迈悲壮、慷慨激昂,与苏轼并称“苏辛”。著有《稼轩长短句》《稼轩词》,存词629首,数量和质量都堪称两宋词人之冠。
辛弃疾专力写词,在中国词史上,继承苏轼开创的豪放词风和南宋初期爱国词人的战斗传统,以大量爱国题材入词,形成辛词浪漫主义的独特风格,“于剪红刻翠之外,屹然别立一宗”,把宋词的思想艺术水平推向更高境界,被誉为“词中之龙”。
毛主席对词的欣赏趣味是“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因此,他对宋代豪放派代表作家辛弃疾的词特别喜爱。从毛主席故居藏书可以看到,在词人中,毛主席圈画过岳飞、张孝祥、苏轼、秦观、李清照、萨都剌、纳兰性德等许多著名词人的作品,但圈画得最多的是辛弃疾的词,约98首。毛主席称赞辛词“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概”。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1929年10月,正值重阳节,毛主席在闽西上杭城的临江楼养病,他教随同护理的贺子珍学诗,首先就抄了辛弃疾的这首词,并逐句进行讲解,使贺子珍很快就懂了这首词的意思,增加了学诗的兴趣。
辛弃疾有两首著名的“京口北固亭怀古”。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两首词,毛主席非常喜爱,多次圈画。毛主席的秘书田家英曾告诉诗人臧克家说,毛主席某首词的起头,是有意依照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的。但毛主席的这首词究竟是哪一首,至今尚无从确知。
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京口在今江苏镇江东北,曾是三国时吴国孙权建都的地方。北固亭在镇江北面、长江边上的北固山上。1957年3月20日下午,毛主席由南京飞往上海,途经镇江上空时,触景生情,书写了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写完后,又向随行工作人员解释这首词的意义和所用典故,说词里的“不尽长江滚滚流”,是借引杜甫的句子,“生子当如孙仲谋”,是借引曹操的话。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语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毛主席对这首词至少圈画两遍以上。在一本《词综》里,他在这首词的天头上画着一个大圈,还在中间加了一点,表示特别喜爱。
水调歌头·舟次扬州,和杨济翁、周显先韵
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高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髇血污,风雨佛狸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
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二客东南名胜,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民侯。
这首词毛主席至少圈画过两遍,在标题的天头上画着大圈。《词综》里这首词的“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一句,“舰”字错印为“槛”,毛主席还细心地把“槛”改正为“舰”。
太常引·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这首词咏中秋月,想象奇特,意象丰富,别开生面,优美动人。毛主席至少圈画过两遍,在书的天头上画着大圈,并手书过此词。
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
中秋饮酒将旦,客谓前人诗词有赋待月无送月者,因用《天问》体赋。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1964 年8月24日,毛主席与周培源、于光远等人谈哲学问题时,讲到地动说。毛主席说:
地球绕太阳转,自转成日,公转成年。在哥白尼的时代,欧洲只有三个人相信哥白尼的学说。在中国,宋朝辛弃疾写的《木兰花慢》词里说,当月亮从我们这里下去的时候,它照亮着别的地方。
毛主席的意思是说,正如哥白尼发现“地球绕太阳转”一样, 辛弃疾在这首词中发挥丰富的想象,看到月亮由东方升起,自西落下,猜测地球是圆的,月亮是绕地球旋转。这在天文学史上是个佳话。晚清著名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讲到这首词时说:“词人想象,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其意与毛主席的话相近。
沁园春·答杨世长
我醉狂吟,君作新声,倚歌和之。算芬芳定向,梅间得意,轻清多是,雪里寻思。朱雀桥边,何人曾道,野草斜阳春燕飞。都休问,甚元无霁雨,却有晴霓。
诗坛千丈崔嵬。更有笔如山墨作溪。看君才未数,曹刘敌手,风骚合受,屈宋降旗。谁识相如,平生自许,慷慨须乘驷马归。长安路,问垂虹千柱,何处曾题。
“看君才未数,曹刘敌手;风骚合受,屈宋降旗。谁说相如,平生自许,慷慨须乘驷马归。”辛弃疾一连举出历史上五个著名文学家曹植、刘桢、屈原、宋玉、司马相如,用以赞颂杨世长的诗歌成就以及在诗坛上享有的盛誉。
毛主席《沁园春·雪》中“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一连举出历史上有代表性的五个帝王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及元太祖成吉思汗,用以“批判二千年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两词的思想境界虽无法相比,但表现手法却有类似之处,且句中都有“风骚”字面,似非完全的偶合。从中可以看出毛主席在表现手法上借鉴辛弃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