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怎样炼成的(孔子是怎样炼成的笔记)

本文摘自《王立新讲〈论语〉》,岳麓书社出版

△ 《王立新讲〈论语〉》 岳麓书社出版

在贫弊的生活中历练成长

据《孔子世家》说,孔子三岁,父亲就死了,家境贫困,叔梁纥元配施氏女,是个妒妇,很厉害,不讲理,首先迫害生孟皮的妾,等孔子父亲死了,又把孔子母子逼迫得走投无路,所以孔子母亲带着孔子搬迁到现在的孔庙那一带。

这时孔子虽然还是贵族的后裔,社会也承认他贵族的血统,但实际的生活地位微末,生活资源也已经很成问题了。所以《论语》里有这么一段话:“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子贡是孔子很有名的学生,复姓端木,单名赐。上面这段话是什么意思?鲁国太宰问子贡说:你老师该不是圣人吧?他怎么懂得并且会做这么多的事情?子贡说:老天就是想推动他、驱使他,一定要把他造就成圣人,老天撵着他做圣人,不当都不行。

有趣的是德国大哲学家康德的老师沃尔夫也说:“孔子到这人间来,承载着上天特殊的使命。”这就叫做“天纵之将圣”,天既“纵之将圣”,就要给他各种各样的能力,使他多才多艺。孔子听了以后说:“太宰不了解我呀!我从小贫贱,为了生活,学会了很多贵族们不屑一顾,也用不着学的生活技能。”孔子接着说:“贵族出身的人需要这么多谋生的本领吗?不需要哇!”“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这是大家都熟悉的话语,是鲁迅授予孔乙己的口吻。大家在中学的时候都学过鲁迅的《孔乙己》这篇文字。不过鲁迅是借此以糟践儒生,用来表现儒生的穷酸相。但是我必须告诉大家,鲁迅借孔乙己之口说出的这句话,与《论语》原文的意思不一致,是故意曲解这句话,以为达到贬低儒家的目的服务。

孔子十七岁母亲过世,母亲大概活了三十岁多一点。过去的时代女性寿命不长,男人可以出门交朋友喝喝酒消消愁、解解闷,女人只能待在家里,过去叫“难养”,因为是在男权社会里,要靠别人养,可能有怨言。“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你对她亲近一点,她就不拘礼数,失去了恭敬,轻慢你,不把你当回事了。你要是疏远她,她就会产生怨恨的情绪,说你薄情寡义。

现在无所谓难不难养,因为靠自己养。如果有一天,男人由女人来养,那么这句话也可以倒过来说成是:“惟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孔子的时代只能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也不用为此给孔子辩护,更不必为了不得罪女同胞,替孔子向巾帼赔罪。孔子说这样的话语,本来也没有罪。

孔子成年后,给鲁国当权贵族季氏当过家臣,“及长,尝为季氏史”,“会计升斗,看视牛羊”。季氏是鲁国的大贵族,土地牛羊很多,农夫借粮种和交粮租时,孔子负责帮他称一称,还要帮着数一数送回来的牛羊有没有少。孔子做事很认真,很负责任。

尽管孔子小时候家境已经很贫弊了,但孔子毕竟是贵族出身,所以从小接触学习贵族的礼仪。三十五岁前后,孔子以鲁国使臣身份出使齐国,齐景公问他治理国家要坚守怎样的原则,孔子答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意思就是君主就得像个君主,大臣就要安守大臣的本分,父亲就要慈爱,儿子就应孝顺。齐景公很高兴,以为孔子这个说法,正可以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维护自己的利益。其实孔子讲的是伦理政治的秩序,齐景公却把孔子的话语,转变成保障君主权力和维护君主利益的单纯的政治等级秩序了。

齐景公想把孔子留在齐国任职,却被当时齐国的宰相晏婴设计阻止了。于是孔子又回到鲁国。孔子五十多岁时,再度被鲁国起用,位至司寇,摄过三个月相事。孔子摄相期间,把鲁国在短期内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史记》就是这样记载的。

孔子大约从五十四岁开始“周游列国”,直至六十八岁回到鲁国,大约前后共有十四五年的时间。孔子“周游列国”的直接导因,是因为鲁国任命孔子摄相事被齐国人知道了,齐国怕鲁国强大起来威胁到齐国,赶紧送美女给鲁君,鲁君就把美女享用了,从此疏于朝政,孔子被冷落了。孔子看不下去,就离开了鲁国。

大家容易在这里产生一种误解,好像孔子厌憎女色,以为红颜都是祸水。孔子没有这种意思,他只是觉得鲁君因此荒疏了国政,而且又和众美女在城门演艺,弄得人心惶惶,耽误了国家大事。孔子确实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的话语,这个话语不能被理解为轻视或蔑视女子。这个话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只见到好色的,但却没有见到像好色一样好德的人。好色是人的天性,不好色的人可能有病。但是你光好色不行,更要好德,要像好色一样好德,那就不得了了,那是多大的君子啊!齐国和鲁国的分界,大约是济南以东是齐国,泰安往南是鲁国。

孔子一生好学不倦,即便在周游列国的途中,也从没有停止学习。《论语》有这样的话语:“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人分数等,高贵与低贱就看你是否努力学习。

一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第二等是通过学习不断获取知识;第三等是已经因不学而沦落,但能忽然警醒,不甘低贱,而用心努力学习,在这种困境下也会学有所成;最后一等是自知身处低贱,备受困顿却仍然不思学习,自甘堕落。孔子说不努力自我拯救,这是最普通的民众所以永远不能摆脱低贱、愚昧的根本原因。

那么孔子是天生就什么都知道的吗?孔子不断地说“圣则丘何敢”、“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之类的话语,还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孔子说他自己不是圣人,只是喜欢古代文化和古代典籍,舍得花费时间和精力去不断地努力学习。这段自我剖白,表明孔子将自己定位在上述四等人中的第二等,也就是“学而知之者”。

孔子明白地自称自己是学而知之者,他将自己整个的学习过程和学习所带来的人生感受都写在了《为政》篇如下的一段话语中:“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志于学”不是立志学习,而是立志了,为实现抱负而学习。就像过去我们学过的周恩来总理的一句话:“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为中华之崛起”是其志,有此志而后学习才有目标,才有动力。若无此志,则只知学习,那就完全错了,不知为何而学,就会乱学,就会浪费生命。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无目的地学,不仅会浪费生命,而且会疲于奔命,自己迷失在茫茫无际的宇宙时空和广阔无垠的历史发展的长河之中。为学不易,立志更难。无志之学不是学,无志之人不会学。无学之人不能保志,无学之人不配言志。孔子不只有志,而且始终不渝地为志而学,因为志高志坚,所以养成了好学和善学的习惯。

孔子的学习既有固定的目标,又有极大的灵活性。他随机而学,随处问学,跟谁都学,跟师襄学琴,向老聃问礼,走到哪学到哪,活到老学到老。天下无人不师,人生无处不学。大到为人、为政,小到虫鱼花鸟,比如他在教育学生们学习《诗经》的“兴”“观”“群”“怨”的同时,还认为他们可以多认识一些“鸟兽草木之名”。

《八佾》篇说:“子入太庙,每事问。”这段话正可以表明孔子的好学和善学。孔子每事必问,人家说那是邹人之子么?叔梁纥是鲁国邹邑人,所以说是邹人之子。不是说他懂得礼吗,他到太庙来怎么什么都得问?有人将这话告诉孔子,孔子说对啊,这不就是礼么?不这样能懂得礼吗?一个真心向学的人,是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名声的,学知识不是摆架子,学知识也不要怕跌份丢面子,要能不耻下问,不耻下问,方有学问。这是圣人对于为学的态度,他是我们永远都要努力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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