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光┃一件棉背心

二零一四年的冬天，天气很冷，身子单薄的我受不了这冻，妻子关心我，给我买了一件棉背心，黑色，混纺，弹力强，很暖和。我穿了几天，因觉得紧扣在身上很不舒适，便脱下，放入衣柜，一冬没再动。
再次见到这件背心时，是今年初雪后。一连几天的雪，天地间处处玉城雪岭，刺骨的风吹刮着，天一下子变得寒冷难耐。不少人家的窗户上都已结了一层图案迥异的久违了的冰花。女儿因参加高三的补课，很晚才能回到我们在枣园租赁的平房里。一路的寒风裹胁着她冲进了房子，由于房内有暖气，不一会儿功夫，热情的暖气就迫使她脱去了外套，那件被束之高阁的棉背心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令我吃惊不小。
女儿今年十七岁了，近一米六的个头，微胖，梳着阳光的短发，红润的小脸上泛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蓝白相间的校服，凸显了她活泼蓬勃的特点。这一切，怎么看也很难和这件男式背心联系在一起，不但颜色不艳，而且与她的其它衣服也很难搭配在一起，别扭地让人觉得像个小丑。
我问女儿什么时候穿上这件衣服的，女儿笑着没有回答，妻子却笑呵呵地对我说：“你现在才知道啊！女儿在你脱下不久就穿上啦。”她这才详细地告诉我女儿穿背心的经过。
那是女儿上初三时，正是那个寒冷的冬天，同样身子单薄的女儿受了冻，回家告诉了妈妈。妻子临时起意决定给女儿穿上本属于我的棉背心，女儿没有挑剔，更没有拒绝，欣然穿上身，觉得很暖和，一穿就是一冬。此后，每年冬天，女儿都会主动带上这件背心，只要天气寒冷，就会套在身上。我很难想像，一个零零后的女孩子，是怎么将这件难看的背心穿在身上在其他同学面前走来走去的。难道没有时尚的同学用异样的眼光鄙视她？难道没有世俗的语言恶意攻击她？难道连她不怕因为自己穿着不美观而招惹他人讥笑她？我真得无法可想。
女儿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铺张浪费，更不奢华攀比，自然也不追求衣着上的时尚与名牌，甚至发展到妈妈买什么衣服她就穿什么的程度。这让我很愧疚，有句话说过“女儿要富养”，而我的女儿成这样，我这个当爸的不是成了罪人了吗？一个青春少女竟然遗弃了爱美的天性，女儿还像个“白雪公主”吗？
在愧疚的同时，我转念又想，那些只知穿名牌吃洋食的公子哥儿，不念及父母的艰辛，只顾及面子与享受，肆意消费，连最起码对父母劳动的尊重都没有，这样的孩子将来会有怎样的发展？真的会出现“会花钱就会挣钱”、“能花钱才能结交高端朋友”的美好愿景吗？权且不说只追求金钱的庸俗，仅就孩子缺失的体谅父母、勤俭节约的品质就是一种巨大的损失。而被批评为“太俗太俭就卑微”，我看也未必就会成真，更不会成为孩子的灾祸。
女儿的性格已经基本成形：憨厚，朴实，节俭。我从女儿穿着棉背心自然的神态中可以看出，她没有追求时尚的溢美之心，她没有享受名牌名气的奢侈之心，她没有攀龙附凤的虚荣之心，俗气得像黄土地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土。也许这是偏爱，可我就是觉得她是最可爱的孩子，她的这些品质是最美的品质，这可能正是她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穿着棉背心的女儿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并没有要脱去的意思。她一定还会继续穿下去，俗气的棉背心一定会给女儿带来一生的温暧与幸福。
张学光，吴起县第一中学教师。1973年生于陕西省吴起县五谷城乡平畔沟村。没有什么建树，仅在平日里写写画画，因水平有限，偶尔有小作发表，只为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