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哲┃夏 末 心 绪

在这个夏末的清晨,我倚靠在窗前,目光游离在视野之内,静静地注视着窗外或是嘈杂或是静默的世界,却是一片灰暗。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得有些沉重, 像一帘灰白的幕布安静地扣在天际;雾气升腾变幻,笼罩了山脊,古怪奇异又有迹可循;群山连绵,此起彼伏,宛如一条巨蟒张牙舞爪却又委婉动人;脚下的洛河水,永不知疲倦,蜿蜒向东淌去,只是灰黄的色调在宽敞的河床中间毫无生机;山洼上,几处人家白墙青瓦,炊烟升起,随风缭绕;睡醒了的小城眼神松散,各种声响杂乱无章且又好不收敛,无奈而又机械地重复夹杂着偶有的鸡鸣狗叫,慵懒得没有丝毫的精气神儿;时不时地飘过一丝风影,又悄悄地溜走,没有留下痕迹;噢,山雨欲来,山、水、人、楼阁、亭台、广场一派萧瑟,似乎都在默默地等待着大雨的袭来。
等待令人煎熬,空气都有些窒息,迷离压抑的气息扩散到了我的周身,就像让人扼住脖颈难以自由呼吸,这该死的雨咋还不来?
我像个傻子一样仰望这愈加灰白的天空,云层越来越低垂,我的思绪又开始天马行空般地飞跃在无垠的狂野中。昨天专门去数十公里外的农村探望一位病重的老人,他是孩子的老外爷——我的至亲。我进入家门时,他的意识很清楚,说话清晰明了,见我来了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后便开始哭泣,老人的眼泪总能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心坎儿,一屋子的人都开始垂泪,我连忙上去抱着他并拭去了他的热泪安慰他。他说他快殁了,不行了,早上都穿了一次老衣了,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淌出,我的眼泪随着他的诉说看着他瘦的脱去了人形的样子也瞬间溢满眼眶。
他是一位好老头儿,和我尤其亲近,抑或是他喜欢我这样不着调的性格,又或是我和他都喜欢探讨农村人、农村事的共同话题。自他这两年瘫痪在床,我总是一有时间就跑去和他谝“干钉子”,听他讲述那些年发生在他身边的农人趣事,偶尔插句俏皮话经常哄的他开怀大笑;去年他做手术,也愿意让我陪床和他谝闲传,就这样一个可爱的老头儿,说不行竟然就到油灯枯竭的时候了。他实际上是个苦命的老头,三岁时父母双亡,九岁开始揽工替人放羊,遭受了非一般的人间苦难,真正饱尝了世间心酸,缺衣少吃、冷冻挨饿是稀疏平常事儿,挨打受气、饱受欺凌给他的童年带来了无尽的心酸伤痛;中年时,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和农业合作化,面对嗷嗷待哺的一群娃儿自己经常饿的直冒虚汗,躺下又起来替人拉土夯墙垫窑背,终将众多子女抚养成人后自己也落下腰背腿疼的老毛病,所以说他的瘫痪与他年轻时的苦重有直接的关系;他的晚年还是享过几年清福的,子女孙辈们抢着尽孝,吃穿花销自不在话下,乘飞机搭火车竟也走过来北京上海海南等几个大城市,这是远近庄客羡慕他的地方,也是他引以为荣的地方。
我抱着他,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他总是说自己不行了,要穿老衣,要看照片,还不断地催促我去吃饭。到了下午,他的病情突然加重了,痰咳不出来,气上不来,双手颤抖,眼睛闭着,嘴张的很大,严重的呼吸苦难让他气息柔弱,似乎一口气上不来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我抱着他不断地变换着体位,希望他能好受一些,直到他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这个农家小院里,聚齐了多数的亲属,似乎在等待着这位历经坎坷沧桑的老人安然逝去,又在祈祷生命的奇迹能让他起死回生,我们多么希望他能少受点罪,不要自己意识清楚的时候感受到那份痛苦。这也许是最熬煎人的,老人能感知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却充满了强劲顽强的渴望,子女们也感同身受,宁愿让他走的快一点也不想让他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在陕北,人走了,叫殁了,人走的顺畅不受罪,叫好回手。但愿我亲爱的外爷,这个勤劳朴实,一辈子操劳却从不跟人红过脸的老头儿,真的有个好回手。
下午返回县城,辅导完孩子作业后,我又出去和几个亲友喝酒,因为思绪还停留在外爷身上,完全不在状态 ,又有些微醉。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母亲又打来电话,询问我几时回家,在听闻我喝酒时,又是一顿训斥,这个夏夜有点儿冷,可因为母亲的电话,我却打心底的热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人永远地关心你,不论你多大,在他们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孩儿,永远都不会照顾好自己。
母亲让我回家吃西瓜和小瓜,她和父亲不顾我们兄妹几个的劝阻,又种了几亩地的西瓜小瓜。说是卖了补贴家用,却总把最好的留给我们几个,而且隔一天打一个电话催促我赶紧回来,并吓唬我说再回来迟了他们就都卖光了。我一个劲儿地应承着,并答应他们尽快回去。
老家离我生活的地方大概有二百多公里,现在全程高速,有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可我偏偏琐事缠身,仔细算算又有一个多月未回家了。距离不远,可家却总是挂在嘴边,想想父母为我们的付出,或许常回家看看是给他们最好的孝顺。
烦乱的事情总是让心绪难以平静,写点东西出来又觉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等待中的大雨还没有到来,窗外的一切都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
这段时间我的话越来越少,思维总是禁锢在一个怪圈,那就像飘在空中的浮萍,似乎这个地方有种隔膜却扎下了根,想逃离却总有东西羁绊牵引,人啊,到底过什么样的生活才算舒适安逸,或许真的是一种心境一种生活,就像眼睛,里面要么流光溢彩,要么灰暗苍白。
惠哲,陕西延川县人,1982年生,现在吴起县白豹镇政府工作,公务员!爱好文学,偶有草作,聊以自娱!出身农家,活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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