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工夫？基督工夫？创意工夫？古典书院晚期福柯工夫论座谈会欢迎参加

这个人活着，这个人死了。哪些是活着的部分，哪些已经死去，是我们这些据说还在活着的人要做的工夫
哲学工夫？基督工夫？创意工夫？何乏笔下面的文字节选自何乏笔书稿《修养与批判：跨文化视野中的晚期福柯》此书即将在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丛书出版12月27日下午，何乏笔教授将来古典精舍与大家座谈他的书稿（座谈会详情见文末）
几年前的一次古典精舍座谈会（右一为何乏笔）
「工夫论」(ascétique)、「工夫」(ascèse)，或「工夫主义」(ascétisme)（英语ascetics, ascesis, asceticism，德语 Asketik, Askese, Asketismus）在日常的语意下常与基督教（尤其是天主教苦行或所谓「禁欲主义」）连结在一起。因此福柯特别指出：
作为对快感之弃绝的工夫主义已名声败坏。但工夫是另一种东西：是为了转化自身而进行自我在自身上的工作，或是为了显现那一种幸好永远达不到的自我。【注：希腊文 askesis (?σκησι?)的本义为「习练」(exercice)（包含精神与身体的修习锻鍊），因此将 ascétisme 译成「工夫主义」、ascèse 译成「工夫」。在中国传统儒道佛各自的语言体系中，修养可分成「修身」、「修炼」及「修行」三种。当然，「工夫」翻译的究竟意涵必须从跨文化修养史的考量来理解。于此便略而不谈。】
福柯将宗教的「苦行」理解为「工夫形式」(forme d’ascèse)的一种，而将古希腊的「工夫形式」视为「生命的（或「生活的」）技艺」(techne tou biou [τ?χνη του β?ου])、「自我艺术」或「自我的科技」。他藉由希腊文 techne 的双重意涵（即艺术和技术或技巧），来扩大工夫论的范围，使之连生活艺术（生存美学），甚至「生命科技」也包括在内（福柯时常以艺术(art)、技术(technique)和科技(technologie)为同义词）。
就福柯而言，「工夫」意味着「在自我之上工作的原则」(le principe d’un travail sur soi)。无论是古希腊、罗马的、基督教的或是现代的（以波特莱尔为范式）工夫，福柯都视之为自我转化的工作。然而，一旦把「工夫」理解为自我转化的工作，现今的许多活动，如健身、运动、减肥、整容，甚至社会运动的参与也可算「工夫」吗？或说，各种学习的努力在什么情况下可成为「工夫」呢？修养工夫与生活艺术的差异为何？在福柯著作中恐怕找不到这些问题的明确答案。不过，从他对古希腊、罗马工夫论和基督教工夫论的分辨，以及「哲学工夫」和「基督工夫」的对比，可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快感的使用》说明本体论的构想如何影响到具体的工夫实践。相关讨论由古代道德与基督教道德的对比出发。就福柯而 言，「基督教肉体伦理学」(l’éthique chrétienne de la chair)意味着特殊的自我关系，相关的工夫实践包含自我辨认（辨认「欲念」的阴险及最隐密的运动）、言语表达、告解（忏悔）、自责、对诱惑的斗争、自我的弃绝、精神斗争等。在本体论方面，「肉体」蕴涵着肉体与精神的绝对二分；基于此前提，工夫论倾向于苦修及禁欲。与此不同，古代「性活动的伦理学」(l’éthique des aphrodisia)虽然也将自我与自我的关系视为肉体与精神（或精神低层与高层部分）的等级关系，但福柯强调，两者的关系毋宁是一种「颉颃关系」(rapportagonistique)而不是灭绝关系。换言之，在苏格拉底式的工夫论中，德行基于「自我主宰」，但只意味着欲望的「宰制」(domination)，而非欲望的「压抑」(suppression)。
「自我对自我的主宰」福柯也把它称之为「自我艺术」，以突显「自我艺术」与基督教式的「自我辨认」产生对比。值得注意的是，自我艺术在古希腊是具有「军事」意味的艺术。自我与自我的「颉颃关系」是一种「战斗关系」，是自我与自我不断奋斗、竞赛、斗争的「尚武态度」(attitude polémique)：要进行的战斗、要赢的胜利以及人们要冒险经受的失败，都是发生在我与自我之间的一系列程序和事件。【注：根据德勒兹，在福柯身上也可以发现战士的尚武态度，以及「被主宰的极度暴力」(extrême violence ma?triser)】
以自我与自我的战斗关系为核心的修养论，在本体论上必须说明低层自我与高层自我之间的「等级关系」(rapport hiérarchique)，并且解释工夫实践的动机及原因。再者，必须指出工夫的不同程度或境界（此乃涉及修养过程的目的），以界定「胜利」的状态。福柯说：这种胜利有时以消灭或驱除欲望为特征。但更经常被认定为设立自我、宰制自我的一种坚固而稳定的状态；在此状态中，欲望与快感的活力并未消失，不过有节制的主体能几近完全地主宰它，以致从不被它的爆发力所左右。关于苏格拉底能够抵制阿西比亚德(Alkibiades)的诱惑的著名考验，并不能表明他已「净化」了对男孩的所有欲望，只表明他随时随地都有抵制的能力。这样的考验将会遭到基督教的谴责，因为它证实了欲望仍然存在，而这对基督教徒来说是不道德的〔……〕。
福柯强调，古代自我修养的目的在于自我对自我的主宰（不是基督教式的自我净化）。此「主宰」代表最高的「自由」，以及最深的「真理」。就古代欧洲修养史而言，苏格拉底的确是最重要的范式，而由阿西比亚德关于苏格拉底的言论，可知苏格拉底在生活的种种情况下如何实现「自我主宰」的原理。但关于苏格拉底究竟经过何种工夫才达到此境界，古典希腊的文献并未提供详细的解说。相较之下，罗马时期的资料便丰富许多。罗马时期工夫论的各种方法（如锻炼、沉思、思想考验、良心检查、对表象的主宰）成为教育的素材及「精神指导」的基本内容（福柯在《自我的关注》 讨论古罗马时期的相关工夫实践）。
值得注意的是，《快感的使用》讨论「控制」的章节对能自我主宰的「理性人」并未提出任何显著的批评。但从其他资料来看，福柯新修养论的范式与其说是苏格拉底式的，不如说是波特莱尔式的。奠基欧洲「哲学工夫」之范式的苏格拉底虽吸引了晚年的福柯，但他更赞美波特莱尔那种以「自我创造」为核心的创意工夫。因此，福柯的修养论便摆荡于苏格拉底的古代与波特莱尔的现代之间。他试着贯通苏格拉底式与波特莱尔式的修养工夫。此贯通在思想上的媒介乃是希腊文的「技艺」或「艺术」 (techne)。若要以「生存美学」来概括两者实为勉强。由〈何谓启蒙〉一文看来，福柯 个人偏向于后宗教的、美学化的现代工夫论（包含现代美学对感官、身体、情感的肯定）。因此，探讨工夫论在当代生活的意义时，他特别关切「浪荡子工夫主义」或「同性恋工夫」的可能性。在此，福柯断然拒绝回归古希腊文化脉络下的修养模式，而透过各种现代的启蒙运动、解放运动及社会运动来发明新的修养模式，以实现新的生活 方式。
韦伯的宗教社会学研究，论及基督新教的「入世工夫」与「资本主义精神」的关 系。福柯也提到自己的研究和韦伯具有相应之处。116两者都将「工夫」、「工作」，及工 作伦理连接起来。韦伯对「工夫」(Askese)的讨论离不开基督教排除欲望和快感的「禁 欲工夫」，福柯反而展开了一种后性解放的「创意工夫」，确实为历史悠久的修养论展 开了一个别开生面的视野。如果将福柯对工夫论的探讨理解为批判和转化韦伯的（连 接资本主义精神的发展与修养史的）问题意识，则能明白《快感的使用》所隐含的当 代意涵。由此观之，《快感的使用》在哲学方面呼应着一九八○年代所出现的「资本主 义新精神」（相关讨论请见本书第六章）。是以，《快感的使用》之所以是「当代问题性 的系谱学」或「当下的历史」(histoire du présent)的原因也更容易厘清。
前年在魏玛大学的书画工作坊（左一为何乏笔）
何乏笔在爱普斯坦林中写字“极高明而道中庸”（四年前拍的了）
三年前在爱普斯坦林中与何乏笔对谈古典与自然
古典书院晚期福柯工夫论座谈会时间：12月27日下午14:00-17:00地点：古典书院精舍（赤峰路63号院）已确定的部分参加者：何乏笔教授（台湾中研院、法兰克福大学）
柯小刚教授（同济大学）
姜丹丹教授（上海交通大学）
梁宝珊博士（无锡古典书院）
张轩辞副教授（同济大学）
燕凯博士（上海海事大学）
李旭博士（浙江社会科学院）
樊黎博士（同济大学）
邹蕴博士（上海社会科学院）
尚有几个空余席位，有兴趣参加的朋友可加书院职事侯子涵微信（tjfxgdsy2019）报名。仅限书院学员及高校教师、博士生、研究生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