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絮语】成敏红：荠麦青青念吾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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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荠麦青青念吾父
作者丨成敏红 编辑丨水云天
荠麦青青念吾父
素笺如雪，摊开记忆的碎片，流泻于笔端的，便是对你最好的珍贵。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生命，这两个字写起来很容易。当你拥有它时，你便有活着的权利;但当你失去它时，你就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不在这个世界上再有半点的讯息。唯一留下的，只是给亲人无尽的伤痛。
我的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他在他曾经非常渴望的金秋九月走了，他在即将迎新的日子走了，他在离他生日的前一个月，走了。他猝不及防地走了，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句话。我想，或许他真的走不动了。我不知道，五年零三个月，1000多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又知道，他曾经用坚强面对一切的执着。我的脑海里，一直是他咬牙坚持的样子，那是他给我留下的最无声的教育。
我的父亲，走了。至今我都无法走出这段没有他的日子。
父亲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平凡，之于他的工作。伟大，之于他的儿女。很久以来，我都想把他写进我的文字里，然而，每次拿起笔，总是思绪万千。我写过很多字，但于他，我的笔却拙劣得异常。
回忆里满满的是与他的点点滴滴。身为长女，我跟他的日子，总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仍然记得，他是一个细心的人。上小学时，我的新书每次发下来，他都细心地、认真地、整齐地，用牛皮纸给我包好，并且，给上面加上漂亮的四角，他说那样不会折损，然后再认真地用他刚劲有力的字写上我的名字。那时候我是多么自豪，我有这样一位父亲。初中时，我是他的学生，因为是父女，我给他除了荣光外，更多的是挑刺。有一次，我和班里同学竟然一致对抗他，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是多么任性啊！
上高中了，有一次，我的作文，在学校的评赛中获了奖，语文老师说可以投稿，那时候没有打印机，所以我的稿件都是他一笔一划写好的。我还记得，那篇作文的题目叫《“可以”年代》。那个题目被他用钢笔涂了又涂，描了又描，写成了很好看的造型。18年过去了，那幅画面依然记在我心里。
上师范以后，离家远了，每一次不管是他去给我送东西，或者说让别人捎东西，包裹里总会有一封他写给我的信。他称我的名字为一个单字——敏，然后絮絮叨叨地给我提醒这提醒那，而且每封信的落款都是“父嘱”。有时候里边还会加上几百元钱，那就是我的生活费。那些年，家里生活不易，我知道这些生活费，是他利用周末和母亲一起做工挣来的。在那些靠写信通讯的岁月里，读父亲来信，是我最温暖的记忆。
仍然记得2018年的5月31日，他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那时候我在上班，他来我家拿东西，然后给我整理家务的时候，发现我的煤气灶没关阀门，发现儿子的蚕没有了桑叶。因为上班，我没见到他，所以，他给我写了一张字条放在门卫处。等我下班拿到后，我不禁泪流满面，但是我的内心是幸福的。虽然已为人母，但我还有这份来自父亲的关心，我觉得我是幸福的。现在，那封最后的信，还被我视若珍宝般珍藏着。
还有那一年，我因为血压低，一直头晕，那时候他已经生病，但是他还是骑着自行车从老家来我的单位，给我送了两盒脑心舒，尽管我出门就能买到这种药，可是他还是要亲自送来。那是一个夏天，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戴着帽子，脸上冒着汗，嘴里喘着粗气，可他的眼睛里却充满笑意和疼爱。他兴奋地告诉我：“爸现在身体虽然不好，但是可以一个人骑自行车了！”他当时开心地像个孩子。我知道，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拖累儿女，还可以为女儿做点事的幸福。看着他离开时瘦削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涌动，眼睛里早已湖水肆意。
父亲是一个努力的人。他从小家庭环境不好，凭着他的努力，他进了师范当了老师，在教育战线上，一路摸爬滚打，成了高级教师。从教幼儿园到教高中，一路走来，这该有多么艰辛。于我而言，他就是一个传奇。他年轻时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年，他要专升本考试，就在我家的那个小房子里，他每夜挑灯夜读，最后终于成功。后来我要考试了，父亲说：“你的这张书桌是爸之前在这里成功的一张桌子，我希望你也在这张桌子上努力，相信你也会成功！”我照做了，所以我收获了，许是我遗传了他的倔强和努力吧！也因为家庭情况不好，他和母亲白手起家。从一贫如洗，到后来的经济宽裕。抚养我们姐弟二人长大，他费了不少心。我们都不是出人头地的人，但也可以算过好眼前的苟且。努力的他，为儿女，为妻子营造了一个温馨的家。努力的他，为工作尽到了自己应有的职责。
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说到坚强，我真的是痛不能言。从2013年生病到2018年离开，他坚持了五年，这当中有我们全家人的努力，但更多的是父亲的坚持。无数次地去医院，他听话的像个孩子，任由我们带着他做各种检查。抽血化验时，他总是背过头，咬着牙，因为身体太瘦，血都抽不出来。而每次勉强抽完后，他总会对我乐呵地说：“爸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然而，我知道他背过脸去的那一种强忍。每一次回家，我都喜欢坐在他跟前，跟他说这说那，说家里的琐事，说工作的如意，说孩子的成绩。像小时候他给我讲故事一样。他总是一脸的认真，给我开导，给我鼓励，给我说教子之方。
秋日的阳光里，我总喜欢牵着他的手，走出去散步。他每次都顺从地任由我牵着他的手，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他手里的那种凉凉的宽厚的柔软。牵他的手，总让我感到心安。我在想，他当时的感觉，一定跟我是一样的，我相信父女同心。可是现在，我却连这样的小事都没有机会做了。我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了，因为别人的家是完整的，而我的父亲没有了，我的天塌了，我的世界黑暗了。我像一个可怜的孩子，没有人疼爱了，夜夜只有在梦里和他相见。懂事的儿子告诉我：“妈妈，外公已经走了，你应该过自己的日子，不要那么痛苦！”看着他懂事的样子，我泣不成声。一边答应着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说：你怎么会懂，每个人对于每件事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有切身的体会。
父亲走了，我的心也碎了。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这种悲痛中无法自拔。我总觉得是自己的无力，才没有留住他。我没有尽到女儿的本分，我怎么就让他走了呢？我的心态让我走进了一种怪圈，我压抑，我痛苦，我对任何事上不了心。还好，我的家人帮我走出了低谷，到现在我也能坦然接受。因为我知道，父亲只是走了，他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我的心中。我现在也可以在跟别人聊天时，很自然地提起他，我觉得他一直都在，他看着我，保护着我。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这是人世的轮回，也是生命的再现。当我写这些文字时，我一直泪流满面。但我不能难过，我知道他不想让我难过，所以我要坚强，我要努力，我要做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我想，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再做他的女儿，他的学生，他的同事，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是的，和他在一起！
又是一年春草绿，荠麦青青念吾父。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成敏红，80后，武功教师，文学爱好者。行走于路，感慨于心，用素笺记录时光浅淡，流年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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